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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飛衡冷笑一聲,撩起襟袍跪下:「臣,參見王上。」
趙恭微微抬手:「叔叔不必行此大禮。」
趙飛衡起身,心裡不住腹誹:說什麼不必,不就是等著我跪你麼?
「叔叔此來有何要事?」
「王上,臣想問顏相犯了何事,竟至下獄?」
果然是為了顏俞來的,看來說你們私交甚厚也沒錯了,趙恭自以為抓住了趙飛衡的把柄,頗為生氣:「顏俞身為臣子,侍上不敬,寡人不過略施懲戒,還不會立刻殺了他,叔叔不必擔心。」
「你還想殺他?」趙飛衡在趙恭面前實在做不出那副君臣的樣子,這個孩子是他抱著長大的,可是他也不知道怎麼就長成了這個模樣。
「他既為我蜀中臣子,要殺他有何不可?自古以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叔叔您說是不是?」
「自古以來?自古以來我蜀中就沒有屠殺良臣的君主,你若是殺顏俞,那是自毀長城!」
「叔叔覺得那是我蜀中的長城,寡人卻覺得那是蟻穴!」趙恭反駁,「寡人不過為免養虎為患。」
趙飛衡忽然感到心力交瘁,也不知這孩子被下了什麼蠱,多疑成這個樣子。「你說顏相侍上不敬,可有證據?」
趙恭將狄行的長信狠狠摜在地上:「這就是證據!」
趙飛衡飛快看完,只覺好笑:「你知道狄行是什麼人?人家隨便說幾句你就把國相關起來了,真是有出息!」趙飛衡還有一句沒講——蜀中落到你手裡,真是自絕後路!還有臉說自古以來!
「你怎麼不說,顏俞做的事連別國的人也看不下去了?」
這根本不能講道理啊!趙飛衡氣結,只得搬出趙肅來:「你可還記得,你答應過你父王什麼?」
又提父王,趙恭心想,你們一個兩個心都偏到顏俞身上去了,還反過來威脅我?「寡人是答應過父王要善待顏俞,但更答應了要以蜀中百姓為重,如今顏俞已顯露狼子野心,為保蜀中安寧,寡人也不得不食言了。」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叔叔!」趙恭快要氣瘋了,他還沒幹什麼,趙飛衡就緊趕著來求情,要是他今天把顏俞殺了,這叔叔是不是要謀權篡位來替顏俞報仇?「你既這般向著顏俞,不如去陪著他吧!」
「你說什麼?」
「趙祈!」趙恭大喊,「送趙將軍去和顏相敘敘舊。」
「這······」趙祈也不敢相信,王上竟然連著十日之內發落了一國的將和相,這是要做什麼?
「寡人的話你沒聽見嗎?!」趙恭使盡全力喝道。
「是,」趙祈匆匆應了一聲,省得等會趙恭的怒火波及自己,轉頭滿是歉意地看向趙飛衡,「將軍,請吧。」
趙飛衡臉上斂了怒氣,眼中儘是冷漠,一言不發,轉身走出了大殿。
趙飛衡入獄後,狄行傳信入蜀的事情就在蜀都傳開了,街頭巷尾茶餘飯後談的都是顏俞和趙飛衡。
「你說這犯了什麼事啊?這麼大動靜。」
「聽說是謀反呢,噓噓噓,小點聲,可別說出去啊,這趙將軍啊,早看不慣王上,想趁著王上還小,奪權呢!」
「不能啊,趙將軍忠義之名滿天下,怎麼可能?別胡說!」
「就是,污我將軍高義!」
「不信算了,當年知夜君不也忠義兩全,最後還不是說反就反?還有顏相,哦不,現在不是相了,也是要反呢!」
「再在這裡造謠,我撕了你的嘴!」
這些情況都有朝臣反映給趙恭,趙恭也不在意,反正顏俞蓄勢趙飛衡相助本是事實,他有什麼好怕的?
單堯心中還是高興的,這買一送一的生意做得實在太划算了點,趙飛衡入獄,顏俞大概就沒有翻身之日了。
童子把信送進來的時候,魏淵還感嘆著這一年似乎比往年更動盪,事情更多,先是三國伐楚,老師仙逝,接著魏晉內亂,蜀王薨逝,三國合縱失敗,顏俞被收回相印,一件接一件,就沒平息過,可饒是做好了心理準備,拿到信的時候手還是忍不住一顫——是徐謙的字。
「玄卿,俞兒受困,我與凌兒力尚薄,能相救者,唯你一人而已。我縱然明白俞兒咎由自取,卻不得不求你救他,兄長一生不曾求人,萬望玄卿念及往年同窗情誼,施以援手,留我餘生殘夢。俞兒經世之才,如若此番受辱,或存死志,萬勿令他自尋短見。若他平安,請答書於我,此外,不必向他提及我。」
魏淵快速看完書信,心中一顫,思及近半月前顏俞離開,尚且只是被收走相印,心中存有些許希望,也許只是徐謙誇大事實,便立刻派人去打聽顏俞的消息。
幾日後,侍從來報,顏俞在蜀中已下獄,趙飛衡為其求情,遭遇連坐之罪。魏淵聽完,滿心絕望,一是想到顏俞才二十五歲,滿腹經綸,若是就此殞命,不得不令人惋惜;二是他知道消息太遲了,按照徐謙信中所寫,馮凌傳信入楚的時候,顏俞尚在魏國,若是傳信到他手裡,他便可留住顏俞。
而現在,太遲了。
「兄長,你怎麼了?」齊映游一進門,便見魏淵臉色蒼白,幾乎要倒下去了。
魏淵將徐謙的信遞給她:「兄長來信,俞兒受困,我須得去救他。」驀地又想起齊映游和魏洋,心中不忍,他原來便與妻兒聚少離多,好不容易安穩待了兩年又要出去,況且此事不小,他能不能將顏俞安全救出尚且兩說,萬一他把自己搭進去了,那他的弱妻幼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