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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子又將話重複了一遍,徐謙還沒告退就跑了出去,站在獵宮高處望去,林子幾乎全部燒了起來,黑煙滾滾升空,士兵們在外圍傳水救火,但是速度太慢了,這片林子怕是要燒個精光!
顏定安!
秦正武和馮凌了追出來:「快救火!」
「來不及了!」徐謙迅速回話,「火太大了!」
馮凌不明所以:「兄長,到底怎麼回事?可要護送帝君離開?」
「帝君不必驚慌,對方沒想行刺,只是攻打安南一事,恐怕要延遲了。帝君,恕臣告退。」徐謙說完,又匆匆下樓離開了獵宮,除了滅火以外,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不能每次都被顏俞按著打。
跟顏俞比起來,他實在太遲鈍了!
「將軍明智,那林子一燒,晉軍這幾日果真驚慌許多,短期內應該不會前來攻城。」蜀軍這幾日心情不錯,幾個副將都在拍趙飛衡的馬屁。
但是這明智的卻不是趙飛衡,而是顏俞。顏俞早些時間傳信給他,信中詳細推測了對方攻城的方法,還給他提了守城的建議。趙飛衡一看到那信,心中便做了決定,當即派人出去燒林。春季就要來臨,現在不燒,再晚就燒不起來了。
但是到了現在,趙飛衡也不敢放鬆,別人都高興了他也高興不起來,他丟了這麼多城,臉面早就跟著一起丟光了,再守不住安南,就算敵軍不殺他,他也是要以死謝罪的。
「千萬別樂過頭了,燒了這林子,晉軍定然要去別處找巨木,他們背後都是已收服的城池,我們沒法潛過去,一定要在他們來之前做好守城準備。」
「是。」
前幾日開始,安南城內便如火如荼地忙碌著,製造投石機,準備弓箭大石等武器,日日盯著蜀軍的動靜,今日趙飛衡說了,下頭的人更得賣力了。
林子被燒後,秦正武才知道徐謙攻打安南的計劃。他要以戰車做遮蔽和運輸,以雲梯爬城。戰車是舊時君子之戰用的作戰工具,這近百年來,隨著割據日漸嚴重,幾乎所有的國家都放棄了這種中看不中用的作戰方式,改為攻城略池,屠殺士兵,以震懾對方。可是,徐謙竟然決定要以這麼一種古老的方式來奪取這座同樣古老的城池。
但最可怕的是,蜀軍已提前預知了他的計劃。
秦正武喃喃道:「顏俞真是個人才!」
徐謙現在沒空管顏俞到底是不是人才,這片林子燒了,製作戰車和雲梯的材料化為烏有,他只能日日親自去催促士兵到附近去尋找木材密集的地方。
徐謙發了話,底下的人不敢偷懶,士兵們由此處往各個可以前進的方向奔去,但是回來的消息都是一樣——沒有。
項起有時跟徐謙一起聽士兵們的回報,不由得嘆氣:「徐相,不如另想法子吧。」
「沒有別的法子,若是安南閉門不出,你又如何?難不成等他們把糧吃完餓死在裡頭嗎?」
其實這也不是不可以,蜀中的糧已不多,又支援給知夜一大批,只要他們能等,最多兩年,安南會不戰而降。
但是這兩年,晉軍的士氣同樣會被消耗,也許顏俞還會想出反攻的法子。
正想著,又進來一個士兵,還未說話就被項起攔住了:「不是好話就別說了!」
那士兵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他一個普通小兵,哪知道將軍國相要什麼?又怎麼判斷這是不是好消息呢?
徐謙笑笑:「無妨,說吧。」
士兵得了這話,拱手稟報:「底下的人在獵宮西南處發現一片小林子,不知是否符合要求,斗膽請將軍和國相前去定奪!」
徐謙忽然站了起來,頗為激動,一言不發就往外走,項起見了連忙跟上。
幾人騎上馬,士兵領著他們兩個,卻沒有直接往林子的方向去,倒是走到一條溪流上,道:「屬下帶人在附近搜索時,偶然發現溪流中有樹葉飄下,這才派人到溪流上游去尋找,果然溪流上方有樹木!」
眼前的溪流水淺而清,雖無游魚,但細石紋路歷歷可數,正汩汩向東而去,帶著春天將至的暖意,輕盈歡快。
徐謙一晃神,好似顏俞就在自己身旁。
回過神來,那士兵還在繼續:「屬下想,木頭沉重,若花費人力搬運,不如直接在上流將木頭放至水中,任其順流而下······」
項起道:「要是趙飛衡早知道我們攻城的計劃,定會準備火油,木頭浸泡過水,就燒不起來了。」
「話是這麼說,」徐謙慢悠悠道,「只是,泡過水的巨木太過沉重,於我們也無太多好處。」
唉,這煩心事可太多了!
一行人逆著溪流往上,繞過一座小丘,在馬背上顛簸近一個時辰,才終於看見樹木的影子,項起笑道:「徐相,這回可以不必擔心了!」
周圍的士兵七嘴八舌地討論著這片林子,雖不密集,但是應該足夠了,徐謙的眼睛卻一直盯在某一處。
項起奇怪,順著他的目光望去,視線所到,竟是一株孤零零的桃樹。
「桃樹有什麼可看的?樹幹這麼細,幹不了什麼!」
那桃樹枝上點綴著兩朵零星的早春桃花,徐謙忽然就明白了很多事情。
在他們年少的時候,他的俞兒曾經踩過銀鈴般的溪水,曲折而上,或許是想為他折一枝桃花,或許是想給他保留一份驚喜,但是終究沒能成行,只留下了手心裡幾乎被捏成汁水的破敗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