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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當,」單堯接過酒,「狄先生同樣才學過人,在下望塵莫及。」
兩個人你來我往打著官腔,仿佛是要試探對方,誰也不先戳破,就這麼過去半個時辰,最終是狄行先忍不住了:「單先生,我就直說了,你我都是有同樣志向的人,何不聯手?」
「同樣志向?狄先生是指滅楚嗎?」
狄行笑:「滅楚當然是其中一個,但是我說的是更具體一些的,與我們自身息息相關的。」
「狄先生不妨再說得明白一些。」
「聽聞單先生在蜀中從政多年,既為治粟內史,又兼任蜀國世子之師,以單先生的才學和資歷,難道就甘願一輩子當個治粟內史屈居人下嗎?」
單堯自然是肖想過相印的,但是趙飛衡說得好,他這個人有賊心沒賊膽,想想便罷了,真要幹什麼膽大包天的事兒,他干不出,更何況對方還是晉國人。「狄先生說笑了,治粟內史位列九卿,王上對我已是恩重如山,又何來屈居人下一說?」
「若是換成旁人我也不替他鳴這個不平了,但是顏相,」狄行小心翼翼地控制著自己的表情,把對顏俞的不滿露出一點兒給單堯看,卻又很快收起來,「自然,顏相也是學富五車才高八斗,只是太過年輕,聽聞顏相到蜀都第一日,蜀王便將相印奉上,未免輕率。」
「王上心中自有計較,我不便議論。」單堯回敬了他一句,「更何況,顏相如今是三國並相,也不止我王一人將相印交了出去。」
說到這份上,再彎彎繞繞的就沒意思了,狄行順勢道:「所以我說我與單先生有同樣志向,我既與單先生有緣,不妨直言,這晉國相印,本為我所有,自然,這蜀國的相印,最好也是佩在單先生身上,所以,不論是為我自己,還是為單先生,我都想爭取一把。」
單堯來前打聽過狄行這個人,野心大,心眼小,自恃有才,卻都是些小聰明,今夜邀自己前來就是明證。不過,他既有這個心,又於自己無害,何不成全了他?「狄先生志向高遠,在下佩服,相印乃是天下文人嚮往之物,我自然也屬意多年,若是狄先生有妙計,在下洗耳恭聽。」
「妙計說不上,顏相此時是三國國君眼前紅人,你我都得罪不起,只是日久見人心,我們只需讓幾位國君見到他的真面目就是了。」狄行邊說邊打量著單堯的表情,「此事靠我一人,斷然不足,還需單先生為我助力。」
說是助力,也不過是利用。單堯心想,當然狄行說得有道理,更何況自己起的不也是利用他的心思麼?那便相互利用。
單堯端起酒觚:「自當為狄先生效犬馬之勞。」
狄行心知事成,立刻端起酒觚示意,飲盡酒後又道:「聽聞單先生長子已到弱冠,在下剛好有一小女,雖未及笄,但實為仰慕單先生,不如今日定為婚姻可好?」
相互利用還不算,還要綁死在一條船上,狄行也是精明,單堯笑道:「甚好,在下回去後便請人占卜,狄先生靜候佳音就是。」
「哈哈哈······」狄行壓著聲音笑了幾聲,比起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還是誘之以利來得最快。
作者有話要說:麼噠!
☆、黃鳥翩翩楊柳垂,春風送客使人悲(高適)
顏俞雖為三國並相,但潛意識裡仍認為自己是蜀國的臣子,但看今夜留在哪裡便知道了。他忙碌這麼一陣,比起剛到蜀國時消瘦許多,趙飛衡在趙肅面前打趣:「王兄可要好好補償顏相,也不知在晉國受了多少委屈,累成這個樣子。」
「這是當然,顏卿這一年辛苦。」
顏俞能在趙飛衡面前說笑,但是在趙肅面前,還是要顧及君臣之禮,當即長跪道:「不敢,為王上略盡綿薄之力,臣不勝欣喜。」
趙肅是不願意顏俞這麼端著的,他比自己和趙飛衡都小,這些虛禮實在令人生氣全無,相比之下,當年那個連禮都不行的少年就可愛多了。「顏卿不必如此多禮,在寡人與翼之面前,兄弟相稱便可。」
「臣不敢!」
顏俞也不知道為什麼,從前他最討厭這些虛禮,如今卻不敢逾越了,或許是他終於站到這麼高的位置,才看清原來那些禮儀規範,是用來教會他如何自處的。
「罷了,不為難你,今日辛苦,顏卿回去休息吧。」趙肅雖是這麼說,但似乎放心不下,顏俞也看出來了,並未馬上離去,問:「王上可有疑惑?」
「並非疑惑,只是四城之困不知何時能解,想到四城百姓,寡人心中仍是痛惜。」
顏俞跪伏在地,莊重道:「如今三國合縱,取回四城指日可待,請王上相信臣,臣當日所說,兩年之內必定取回四城,絕非妄言!」
趙肅親自扶他:「顏卿快快請起,寡人對你絕無猜疑之心。寡人既將相印賜予你,便是相信顏卿的才學與能力,是寡人著急了。今日辛苦,顏卿快些回去吧。」
趙飛衡也就勢告退,同顏俞一併離開了。走出幾步,趙飛衡感嘆:「定安啊,我真怕有一天你也成了那般迂腐刻板之人。」
顏俞知道他的意思,說:「禮數不可少,不過與你,便罷了。」
趙飛衡咧著嘴笑,抬頭看見皎潔的月光,突然想起一件事,說:「差點忘了,青竹要我轉告你,你院子裡的桃花開了。」
卻不想,這普通的一句話竟是讓顏俞怔住了,呆在原地動也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