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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猜,是我的名聲重要還是李道恆的名聲重要?」顏俞想,要不是擔心徐謙,他根本就不會遮掩那件事,「我要是有你們這些禮義廉恥,也就不會入蜀了,這些話唐相還是省省吧,等會還有得說呢!」
唐元看他泰然自若的樣子,是不打算放過自己了,不由得把目光轉向了趙飛衡:「趙將軍,蜀王可是你的親王兄,你就這樣聽著?」
趙飛衡卻是無所謂:「將相自當相和,否則別國可不就要趁虛而入了?」
唐元輕笑:「我倒不知趙將軍一心向著外人,竟連自己的王兄都棄之不顧,真不知顏相是有怎樣的魅力,竟把趙將軍收得服服帖帖的。」
「挑撥離間的話少說,把承諾書交出來,我讓你回南楚,否則,就算你今天逃出去了,我也有辦法讓李道恆殺了你,你信不信?!」顏俞越說氣勢越盛,到最後簡直字字擲地有聲。
唐元自是知道他這小師弟的本事,玩弄大楚和三國這幾年,早已經名滿天下人人畏懼,若不是不能勝他,也不必調虎離山,只是這虎,回來得太快了。唐元拍拍自己的衣襟,笑道:「顏相,你不會以為我會傻到把這麼重要的東西帶在身上吧?」
顏俞色變:「承諾書呢?」
「自然是讓人帶回安南了。」唐元欣賞著顏俞氣急敗壞的模樣,這種場景實在少見。
「唐元!」趙飛衡喝道,「別裝神弄鬼!趕緊交出來,我饒你一命!」
趙飛衡話一出,兩邊人馬即刻拔刀相向,鏗鏘的金屬相撞聲在蕭瑟的秋風裡掀起殺氣,顏俞甚至在一把劍閃光的劍身上看見了自己的臉。
不行!殺了唐元不是辦法,拿回承諾書才是目標,否則他的合縱計劃就敗了!顏俞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唐元這個人到底要什麼?要命?要相印?
唐元在包圍之中淡定地微笑,勝券在握。
顏俞與他對視幾眼,也忽然笑了:「唐相好手段,若是一心為天下,必是棟樑,可惜歪心思還是太多了。」
「你什麼意思?」
「唐相今日是打算死在這裡嗎?」
當然不,唐元雙腿都在褲子下打顫,但表面仍是雲淡風輕:「只要承諾書送回大楚,我死在這裡又有何妨?」
顏俞笑了一聲,背過身去:「倒是我估錯唐相了,本以為唐相惜命的,卻不想竟是如此傲骨之人,只是您的妻兒族人都還在安南,你若死了,剩下的事情可就跟著我的安排走了。」
「你!」簡直無恥!
顏俞仍舊是笑,別人怎麼評論他,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你把承諾書送回來,我保你安全回到安南,李道恆必不會向你問罪!」
「難道我會不知道這是你的緩兵之計?」
「無論你信不信,這是你唯一的退路。」顏俞頓了頓,轉過身來,「我來,不是為了讓你信我的,是為了讓你交出承諾書的!」
唐元能當上南楚的相,除了溜須拍馬以外,自然也是有一點本事的,至少顏俞說這是他唯一的退路他聽懂了,沉默片刻,才說:「若要我乖乖交出承諾書,至少要給我一點好處!」
「你送回承諾書,我便派人傳話入楚,說唐相在蜀都與蜀王拉鋸多日,寧可玉碎不願瓦全,人人盛讚唐相的氣節,唐相回到安南自然知道要如何跟李道恆回話。」
取民心,唐元思忖一刻,倒也不是不可,只是明明可以贏的,為何終究還是敗走?難道他是真的贏不過顏俞嗎?
他記得第一次見到顏俞,是他剛出仕不久的時候。他回齊宅看老師,在老師的書房裡說話,老師的目光卻突然移開,落在了門邊上:「俞兒,我說過,有人在,不能過來,怎麼不聽話?」
唐元一愣,齊方瑾向來嚴厲,他幾乎沒聽過老師這麼溫和地說話,況且,若是別人這般胡鬧,還不知要罰成什麼樣?哪還有這樣溫柔的說理?
可是那個孩子沒走,就倚在門邊上,眼淚啪嗒啪嗒地掉。齊方瑾無奈地搖搖頭,朝他招了招手,於是唐元就看著顏俞像只小貓一樣鑽進了老師的懷裡。
「兄長欺負你了?」
顏俞不說話,只一個勁地哭。齊方瑾卻不惱,反倒笑著跟唐元說:「這孩子長得好,也聰明,不哭的時候討人喜歡得很。」
後來他每次去齊宅,老師都毫不避諱地把把顏俞圈在身邊,片刻便要看上幾回,仿佛這孩子會隨時消失似的。唐元不知怎麼的,好似在吃這個小孩的醋,他從小跟在齊方瑾身邊,幾乎天天盼著老師說他一聲好,可是不管他做到什麼地步,老師也沒說過太多誇獎他的話。
等到他好不容易出仕了,以為老師會對自己給予厚望,可是他忽然發現,這厚望,也許從來就沒有寄託給他。
「怪不得,」唐元苦笑,「怪不得老師總說你聰明。」
顏俞扭過頭去,仿佛這樣就能避開那些尷尬,聽見唐元說「老師」二字,他心中動搖,但是形勢卻不容他多想,他對不起齊方瑾,他不是第一天才知道這個。「唐相這是答應了?」
「你就不怕我一回去,就將承諾書上呈帝君?」
「我敢放你回去,自然是有後招,唐相若是好奇,不妨試試!」
唐元咬牙切齒,猛然轉身上了車,顏俞笑:「將軍送唐相回去吧。」
「他這是答應了?」趙飛衡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