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頁
「魏相過謙了,這本是魏相的功勞,誰也搶不去的。」
單堯看著這明君忠臣的模樣,心中頗受刺激,又開始為自己謀新的出路。秦正武已稱帝,若將來真能統一天下,雖不能為相,位列天下的九卿自然也比蜀中的九卿要尊貴些。
趙恭並不知道自己的老師已萌生出這樣的想法,仍是幻想著依靠魏淵,安安穩穩成為平定亂世的明君,只是偶爾少不得要抱怨兩句趙飛衡:「寡人這叔叔,是越來越沒規矩了。」
魏淵不是不知道這小蜀王既想和叔叔和好如初,又拉不下臉來,只得說:「王上,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將軍不懂規矩,您教他便是了。」
趙恭在心裡頭順著魏淵的話自我安慰,想,要不還是別計較了。
顏俞自然也聽說了趙飛衡謊稱重病居家不出的事,氣極反笑,吩咐薛青竹:「你去一趟將軍府,請翼之來一趟。」
薛青竹是跟過趙飛衡十來年的人,知道趙飛衡這段時間是故意鬧脾氣,實在擔心自己分量不夠,請不出來:「若是將軍堅持不來,小人該如何?」
「他會來的,要是連我都請不動,你就說,」顏俞笑了笑,「說我才是真的病得下不來床了,叫他來給我收屍。」
顏俞這話自然有誇張的成分,他現如今身體好了許多,平日也能出去走走,只是薛青竹是親眼看著他奄奄一息過的,現下聽他這麼風輕雲淡地說這句話,多少有些痛心,卻又笨嘴拙舌連安慰的話都說不出,只得低頭道:「小人這便去。」
趙飛衡大搖大擺,像只螃蟹似的地進了相府,見顏俞半躺在床上看書,心想,你這戲演得也太全了。「騙誰呢?」
顏俞轉過頭來笑了笑,面色雖好了些許,但仍是憔悴,趙飛衡先是一驚,難不成真是病了?接著便見顏俞掀開被子下床來,這下趙飛衡才是真的呆住了——往日那氣勢驕人的三國並相,竟已瘦成這個樣子,整個人像脫了水一般,袍子穿在身上,飄飄蕩蕩的,沒有一點當年的神采。
這才過去了多久?
「定安,你······」竟是連話都說不出了。他知道顏俞在獄中受了苦,可是這都多久了,怎麼一點都沒恢復?
顏俞卻並不在意,從容跪坐下來倒了杯水:「我不便飲酒,你且將就吧。」
趙飛衡急忙在小桌案前跪坐下來:「你這······」
「將軍稱病不出,今日又這般張揚到相府上,可是欺君?」
趙飛衡見他始終對自己的事情避而不談,又看他說話與往日並無兩樣,當即不再追問,一心埋怨起他那個侄子:「老子擺明了欺君,有種他砍了我!老子在戰場上拼死拼活,就落了這麼個下場,他小子連句話也沒有,我才不管他了!」
「魏相說······」
「哦對,」趙飛衡一聽魏相這兩個字就牙疼,「不知哪裡來的鼠輩,一來就佩了相印,聽說阿恭那小子還對他言聽計從,你說我氣不氣?!」
顏俞笑得不行:「那是我兄長。」
「什麼?誰是你兄長?」趙飛衡說完好一陣才反應過來,剛剛當著顏俞的面編排的是人家的兄長,「不是,你也不早說。」
「我正想跟你說,哪知你這麼大氣性?而且你就不奇怪嗎?我雖不是相,但你仍是進相府見的我。」
趙飛衡這才恍然大悟,又知道自己先入為主,沒打聽清楚情況,立即道歉:「定安,我這人就這樣,沒惡意,你別放心上啊,也別跟你那兄長說。」
顏俞自然不放在心上,只大致跟他說了一下這半年的情況,然後說:「翼之,你得助我。」
趙飛衡都氣不過:「那小子這麼對你,你怎麼還死心塌地的?」
「你該知道的,我並非對王上死心塌地,而是對你王兄和天下人死心塌地。我答應過他······」想起趙肅,顏俞又禁不住感傷了一番,「若是我就此撒手不管,活著對不起我玄卿兄長,死了對不起先王,除去這生死,我還能往何處去?」
「定安,你別說這樣的話,你是我至交好友,他是我侄兒,我自當為你們竭力以赴,只是如今魏相的策略與你當初大相逕庭,我無用武之地。」
「我既然還住在這相府里,就說得上話,兄長之計可保國家太平,未嘗不可,休養生息亦是為將來做準備。」
「那我呢?」趙飛衡問,「我能做些什麼?」
「回去,練你的兵,安南和高陵,我們至少能打一個。還有,替我截一個人的信。」
☆、不結同心人,空結同心草(薛濤)
次日,趙飛衡便安然無恙地出現在朝堂之上,他特意觀察了一番魏淵,發現人家一派淡然,眼中坦蕩蕩的,沒有絲毫邪念,往那一站好似整個朝堂都沒了那些烏煙瘴氣的勾心鬥角,跟幅水墨畫似的,不由得笑了一番自己當初對人家賊眉鼠眼尖嘴猴腮的臆想,滿心只剩下一個想法:定安的兄弟該不會都是如他一般的美男子?
趙恭自知理虧,也知道這是他叔叔低頭了,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問:「叔叔身體是好全了?」
「多謝王上關心,臣感念王恩浩蕩,身體自然好得快些。」
魏淵在一旁聽著只想笑,早聽顏俞說過趙將軍最是交心之人,若是坦誠相待,上刀山下火海也是成的,若是威逼利誘只會適得其反,今日一見,只覺甚是直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