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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祈如實回答:「魏淵乃魏王之侄,齊方瑾先生的門生,顏俞的師兄。」
「他是顏俞的師兄,必不會比顏俞差。」趙恭自言自語著,趙祈也不知道他是何意,不敢出聲,只聽趙恭喃喃著,「但是他怎麼可能留下?」
他要顏俞,那就用顏俞換他。他留下助我奪取天下,我便放了顏俞。
趙恭越想越心動,竟是忍不住跟趙祈說了,趙祈驚訝不已,顏俞此時是趙恭心頭刺眼中釘,一個來救顏俞的人,他卻想招對方為相!
趙祈提醒道:「他可是魏王的侄子!」
趙恭冷笑一聲:「史書上父子相殘兄弟反目的事情還少嗎?一個堂侄,八桿子都不一定打得著,魏淵這回肯定是先找過魏王了,魏王要是肯幫他,他也不會獨自一人前來。」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王國維)
「魏公子,」次日,趙恭是在自己的殿中單獨見魏淵的,只是依舊像昨天那樣,一副真少年假老成的模樣,「你想救顏俞,我可以成全你,只是寡人有問題想問你。」
「王上請問。」
「寡人想知,若是讓魏公子來治理蜀中,魏公子會如何?」
魏淵幾乎能確定趙恭心裡在想什麼了,但是實在不敢相信,只怪他沒有先想到趙恭竟會產生這樣的想法,昨日已初露鋒芒,現在再想裝瘋賣傻也來不及了,只得先回答:「無論是蜀中還是四境之內任何一個地方,都是一樣,原該休養生息,順其自然。天道生養萬民,也早已明示過天地的循環演變,春耕秋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任何違背自然時序的事情終將會被歷史與天地證明是錯的。」
這番話頗有意思,趙恭笑了笑:「別人都在說攻城略池,怎麼魏公子不講這個?」
「這麼多人都在說攻城略池,可有人攻下來了?」魏淵淡淡道,「無論攻守,雙方均是農夫不得耕,婦人不得織,何益之有?」
趙恭愈發覺得自己的想法是對的,當即道:「寡人同意放了顏俞,但是我有個條件,不如,魏公子就留在我蜀中吧。」
魏淵的心一下沒入了水中,深不見底,臉上表情卻努力控制著不起變化:「淵一無錢財,二無權勢,王上留我一個廢人做何?」
「錢財和權勢我自己有,你有相才,你留下,為我蜀相,我便將顏俞放了。」
魏淵從寧成到蜀都的一路上不知打聽了多少趙恭的事情,這個小蜀王生性多疑,連自己的老師和叔叔都不信任,怎麼會讓一個陌生人來當他的相?
「王上何意?」
「你在蜀中沒有根基,對我沒有威脅,而且寡人知道你的才華,絕對不會輸給顏俞。」
難不成趙恭如今已然被架空了嗎?又或是他已經感受到俞兒在不在的區別?若是這樣,盡可以把俞兒放出來,不過也許拉不下臉?
「王上,淵從無出仕之想,況且顏俞之才乃天下無二,淵絕非可與其相較者。」
「寡人不管你想不想出仕,有沒有才華也是寡人說了算。你如今想的是救顏俞,顏俞本是蜀相,你要走一個,自然要還一個,你現在答應我,下一刻我就放了他。」
魏淵表面雲淡風輕,實則沒有任何後盾,他一人前來,若是回不去,恐怕死在何處都無人知曉,便只能虛以委蛇:「王上這話說得太含糊,把他放了是放去哪裡?」
趙恭已經想好了:「放給你,但他不可離開蜀都,你助我奪取天下,四海歸一後我便放你們走,想去哪裡都可以。你手裡根本沒有兵馬,威脅我是沒有用的,想救顏俞只有這一個選擇。哪怕你不救他了,今日也未必走得出這裡。」
魏淵睡個覺起來,竟然被一個小孩威脅了,還威脅得這麼徹底。他想到臨行前對齊映遊說過的話,方知諾不輕許。
爐火把整個大殿熏得暖烘烘的,空氣中飄著些乾燥而凜冽的香氣,魏淵不知怎麼的,想起魏洋很小的時候,有回蹲在爐火前玩,橙紅的火光映在他的眸子裡,笑聲引得火尖陣陣搖曳。
「爹爹!」魏洋的聲音軟軟的,像是剛從新鮮牛乳里撈起來。
然後齊映游就會過去把他抱起來:「洋兒過來,跟爹爹坐一起。」
他回不去了,魏淵想。
「我有兩個條件,第一,顏俞放出後我收為門客,除不離開蜀都外,他的行為不受任何人指揮;第二,我要顏俞當時的府邸作相府。」魏淵提了兩個條件,每一個都是為了顏俞,原本他走這一趟就是為了救他,救是救成了,就是把自己給賠進去了。
趙恭爽快答應:「好。」
魏淵笑了,趙恭的想法跟他猜得差不多:「王上就不怕這樣之後,我什麼也不干,全聽顏俞的,最後顏俞才是整個蜀中實際的相。」
趙恭先是有些惱怒,後又變成了失落:「可是,只要不是顏俞,他們就不會總拿父王來壓我了。」
魏淵笑了,果然如此。「那便請王上把相印送到相府上吧,我現在就要見他。」
皮鞭「咻——」的落下,顏俞滿是血跡的身上又添新傷,整個蜀都都知道趙恭要處置他了,牢獄裡頭的小人一個賽一個地作踐人,看顏俞失勢,早晚要死,大大小小的刑具都給他上了一遍,幾乎是以折磨他為樂了。
趙飛衡被關得遠,只知道顏俞受了刑,卻又無法阻止,終日在陰暗的牢房裡暴怒不止,除了浪費力氣也並沒有太多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