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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俞猛地站起:「李道恆起用了衛益?!」
衛益這名字魏淵不熟,但是打仗厲害又是姓衛的,難免要跟當年的衛嵐聯繫在一起。「俞兒可還有法子?」
顏俞坐至案前:「姑且一試。」
眼看著顏俞提筆寫字,魏淵遣退了帳內的人,走過去輕聲道:「還好你與兄長的關係無人知曉,否則,兄長如今在城內就危險了。」
顏俞筆一頓,不敢往深處想,盡力摒除一切雜念,專心寫信。
其實顏俞有別的辦法,他大可像離間李道恆和李定捷一樣,在城中散布謠言,說他與衛益是舊交,衛益對自己一家被陷之事耿耿於懷,至今未曾放下,根本不願意為帝君守城。但是聽到衛益這個名字的時候,顏俞就不忍心了,雖然他想不明白為什麼衛益會願意為那個曾殺死了他父親與祖父的昏君披上戰袍,但是他感受到了衛益的心,即使父親與祖父死不瞑目,他也仍然,抱著微弱的希望,要為衛家加上忠君之名。
衛家到他,就只剩一個人了,若不能為南楚戰死,他無顏面對先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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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言歌舞長千載,自謂驕奢凌五公(盧照鄰)
次日,蜀軍沒有攻城,南楚也沒有叫戰,趙飛衡一人來到城下,說要見衛將軍一面,請他出城。城牆上的士兵們趕緊去稟報,衛益不知對方是何來意,但是這個時候,蜀軍耗得起士氣,他耗不起,便披上戰甲,單獨騎馬出城。
「衛將軍果然英雄少年,膽量過人。」
衛益保持著警惕:「客套話就不必說了,趙將軍單獨叫我前來,總不是為了奉承的。」
「自然不是,只是我軍軍師是你的故人,特地叫我送來一封信。」
「我不記得我在蜀中有故人。」
趙飛衡笑了:「應該說,只有蜀中有你的故人了,你的親姑姑衛氏正是我嫂嫂,你與我蜀中王上是表兄弟。我雖未見過你,也不至於六親不認到這地步。」
衛益先是一驚,懷疑他在誆騙自己,可又想起來,小時候父親似乎說過這事,一時分不清真假,倒也沒話回他。
「放心吧,我不是來攀關係的,我這軍師說,衛將軍是忠肝義膽光明磊落之人,定然記得他。」趙飛衡說罷,竟是翻身下馬,徒步朝衛益走來。
衛益心中飛快閃過各種想法,或許他可以趁現在殺了趙飛衡,蜀軍群龍無首,安南之危定然能解。
猶豫之間,趙飛衡已來到他跟前,伸手遞出一封信,字跡頗為熟悉:「信,拿著,你若是現在殺了我,定然會落個不義之名,那時候可不要怪我軍師用下作手段攻破安南了。」
衛益終究年輕,心思被窺破,竟是無地自容,沉默著接了信,便回去了。
「衛將軍,若你還記得令尊蒙冤那年,曾有一封由齊宅送至衛府的信,那便是我了。」顏俞寫這封信的時候怎麼也想不到,當年對衛益的同情,到今日還有後續。
「天下大亂百年,民不聊生,當日顏俞離楚入蜀,便是為求一明君,匡扶天下。我亦知衛將軍必定看不上顏俞此等叛臣賊子之行,只是一顆忠君之心固然可貴,可若沒有用在對的人身上,也不過徒添殺戮。」
「南楚帝君李道恆一生荒淫無恥,自私自利,前有衛氏無辜蒙冤,後有關將軍慘遭奪妻,再有李將軍曝屍荒野,更不必說兵發東晉強取四城,這些事情樁樁件件,你一問便知,我不再多言,若你有心,可去問問守城的士兵,有多少是真心守城的。」
「今日蜀國滅楚,已是不可扭轉之事,縱然衛將軍用兵如神,但四周已成包圍之勢,安南孤城一座,城內糧草不足,即使士兵堅持守城,衛將軍可忍心見城中百姓因無糧草而死?」
「顏俞解你忠君之心,更明白衛家歷代忠名,壓至你一人肩頭,安南是你故園,南楚是你歸屬,我不敢開口要你降敵,哪怕你降,我未必敢受。」
「顏俞更自知不如衛將軍,今日來信,不過盼衛將軍體恤百姓,允許已無糧草的百姓出城,顏俞自當提供糧食,保百姓無虞。戰爭,乃不義之事,望衛將軍勿要傷及百姓。」
若是別人的信,衛益定要破口大罵,但是偏偏是顏俞的,是那個在他孤獨無助,無人可依的時候唯一送給過他一封信的人,他讀完信,心頭一陣激盪,卻又不斷告訴自己,這不過是敵軍的破城之際,他絕不可輕易動搖。
想是這麼想,衛益還是忍不住到軍營里巡視了一番,他不怕顏俞的花言巧語,卻怕信中的內容是真,衛益清楚,他減糧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士兵們情況不如前番良好是肯定的,但他沒想到,士兵們已經面黃肌瘦,動作軟綿綿的,提不起一點勁兒,更不要說城中的百姓了。
他疑惑,更是震驚,叫來分糧的人一問,卻是怒不可遏了。
分糧的人說:「上頭每次都要從我們這裡扣掉將近一半的糧,說是帝君大臣們還吃不飽,我們怎麼能拿這麼多?」
衛益憤怒之下,差點就想進宮去跟帝君陳述此事,但是憶及信中顏俞對他的評價,更有自己一直以來所蒙受的屈辱和忽視,再看看這大楚,陳述又有什麼用?若不是帝君首肯,什麼人有這樣大的膽子扣士兵的糧?
衛益閉上眼睛,甚至不敢再想城中的百姓已是什麼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