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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得好聽,哪有賊人說自己是賊的?唐元心中不屑,只想著若是仗打起來,自己跑就是了,斷不可與此等人有來往,否則多年後史書上再給他安上叛賊之名,他還嫌自己玷污了這個姓氏。
「唐相有才,不如助我,來日榮華富貴絕不在今日之下。」
唐元沒猜錯,林廣就是要招攬自己。「多謝郎中令抬愛,只是在下不才,實不能輔佐郎中令,還請另尋高才。」說罷便要走,卻被林廣一聲喝住:「唐相且慢!難不成唐相對我所說沒有半分心動?」
「道不同不相為謀,在下恐怕無福消受郎中令的榮華富貴。」
「哼,唐相這會裝起清高來了,你我不過是一樣的人,再說了,難道唐相以為我這府邸跟外面的大街小巷一樣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嗎?」
唐元還欲說話,門卻突然被打開,匆匆忙忙進來一個下人,慌慌張張道:「大人,城門開了!」
躲在家中的寧成百姓從窗戶望出去,親眼見到晉軍殺人的慘狀,那些士兵面無表情,殺人如同切菜,刀劍揮舞時好似沒有心,不知道憐憫也不懂得慈悲,只有「啊——」的一聲慘叫,血猛然濺到原本乾淨的街道上,還能聽見「嘭」的巨響,不多時,街道便已全部被晉軍占領,地上的屍體橫七豎八,並無人理會,血跡斑斑,血腥氣更是飄進了周圍的房子裡。
「娘親,我害怕。」房中的小孩小聲哭了起來,他雖未親眼看見晉軍殺人,可是聽見外面接連不斷的慘叫,他好似能感覺到,連哭也不敢大聲哭。
被喚作「娘親」的女人把孩子抱在懷裡,用盡全力仍是止不住瑟瑟發抖:「別怕,娘親在這,千萬別出聲。」
躲在房中的人無一不這麼想,只要不出聲,就能等到外面的晉軍撤走,也許他們只是現在上了頭,等晚些時候就不會殺人了,可是外頭的晉軍卻三三兩兩踹開了各家各戶的木門,「梆梆」幾聲乾脆利落的響聲,帶來房外乾冷凜冽的北風,嗚嗚作響,好似死神到來。
晉軍搜索房子也經驗十足,門後,床下,箱櫃,各處能藏人的地方都用刀槍一一捅過,猛然掀開一個地窖的入口,一束光照進漆黑的的地底,光明與黑暗的分界劃開一道筆直的線,如刀一般直劈下來,映出半張驚慌失措的臉。
「哇——」小孩一下哭出了聲,嚇得肝膽俱裂。
「求求你們,別殺他,他還小,他才五歲,求求你們行行好!」女子涕淚齊下地哀求,可是晉軍只聽了兩句,便長槍刺入,哭聲和求饒聲戛然而止。
不消片刻,整座房子便如同死神掃過。
離城門尚遠的地方還未被晉軍占領,百姓們慌張不已收拾東西要逃,可是一往城門方向便遇上了晉軍,再往回跑已是來不及,還沒害怕完命就沒了。
看著自己的同胞被屠殺,寧成的人們雖是手無寸鐵,亦憤怒不住,十來個人空著手就上前去跟晉軍扭打起來,男子們看了這樣的景象,再也忍不住,既然都得死,那也不能便宜了晉軍!
「快跑啊!」
趁著男人們暫且阻住了晉軍,女人孩子們都趕緊往外跑,生怕等會更多的晉軍來了,跑也跑不掉。但是沒有一個人能順利到城門,城門處湧進了越來越多的晉軍,寧成的百姓紛紛死在逃命的路上。
更多的百姓選擇了往城門的反方向逃,在心裡存著一絲希望,想從高高的城牆翻出去,能保住一命也不錯。一路上跌跌撞撞,被踩死的就有好幾個,哭喊聲斥罵聲不絕於耳。
「滾開!」
「趕緊跑啊!」
「我的行李!啊呀!」
顏俞今晨傳令,安南城門會打開半日放百姓出城,蜀軍不得趁機攻城,從安南出來的百姓,不僅不能傷害,還要給糧,安置妥當。
蜀軍對此十分不解,但仍是相信顏俞和趙飛衡,早早準備好了幾處分糧的地方,還分了一萬人出來準備護送百姓到附近的城池去安置。他們打下的那幾座城都有空房子,可讓百姓暫且住在那,等仗打完了再回安南。
城門一打開,城裡的百姓就如同潮水一般湧出,鋪天蓋地的氣勢比戰場還要厲害些,好在趙飛衡早有布置,先讓士兵們圍成人牆攔住百姓,再要求他們排好隊,不要搶。別看人是餓的,搶糧的時候誰也攔不住。
「大家不要擠,每個人都會有糧食!」領隊的小將扯開嗓子喊著,但百姓們呼喊的聲音像浪潮一般,一波接一波,他的聲音只能露出去斷斷續續的幾個字,「大家不要著急,我們有足夠的糧食!不會丟下任何一個人!」
顏俞在後頭遠遠看著,著實驚訝:「我沒有想到,情況已經糟糕到這種程度。」
「你也不在城中,又怎麼能清楚地知道呢?」魏淵安慰道,「這一切,很快就會結束了,你也會很快見到兄長。」
「兄長」這兩個字在顏俞心頭撩起一陣不該有的顫動,他強壓下自己的情緒,說:「先安頓百姓吧。」
安南城裡消息傳得很快,第一批百姓出城之後,幾乎所有人都知道消息了,甚至不少官員都在收拾東西準備一同離開,林廣更是要把唐元綁了一起帶走。
「大人,這樣會不會引起懷疑?」下人問道,唐元這會已經被堵住了嘴,綁住了雙手,他是個文人,即使是最簡單的綁法,也掙脫不了。
林廣換上日常的衣服,又裝了些值錢的東西,吩咐道:「把他臉蒙上,一出城我們就往西跑,人那麼多,不會有人注意我們的,要是有人問,就說得了病,會傳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