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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私仇事小,波及天下百姓事大,更何況,揪出來不如留著,兄長說呢?」
「兄長才智不及俞兒萬一,便照俞兒說的辦。」
顏俞笑得直往魏淵身上倒:「兄長從哪裡學來的拍馬屁?學得這樣差,連俞兒都聽不下去了。」
魏淵任由他笑得東倒西歪,仿佛小時候打鬧一般,眸子裡沒有機關算盡,只有天真無邪。「兄長覺得,俞兒開心,便是好的。」
顏俞忽然收了笑,不知想起了什麼,又惆悵起來。他的兄長對他太好,他償還不起。
魏淵怕他想到徐謙,心情又要鬱結,他的身體沒好全,最忌大悲大喜,也不能悶悶不樂,只好轉移話題:「今年好像特別冷,還沒有入冬便得穿裘衣了,俞兒快回去吧,少吹些風。」
剛說完吃裡扒外的人,趙飛衡就拿著吃裡扒外的信過來了:「定安,你讓我截的信。」
為著不引起注意,狄行傳信用的也是最普通的信封,顏俞小心翼翼地拆開,看完:「敢和狄行合作,單堯膽子也不小。」
魏淵和趙飛衡一一看過那信:「現在要怎麼辦?」
「拓一份出來,信件、信封都要原樣的,然後再把原件給單堯送過去,別引起懷疑。」
趙飛衡不滿:「何必呢?倒不如我現在就上門去拿了單堯,一了百了。」
「不,還不是時候。」
今年蜀中確是冷得早,也冷得急,初冬便飄起了大雪,趙恭頗為歡喜,不住地說著「瑞雪兆豐年」,底下一群大臣也跟著拍馬屁,單堯上前道:「王上治國有方,今年蜀中各地豐收,百姓安居樂業,不輸先王早年的風采啊!」
趙恭畢竟是個孩子,心思淺,對這樣的奉承頗為受用,笑著說:「諸位愛卿也有功勞,依各位愛卿所言,我蜀中風調雨順,百姓和樂,占盡天時地利人和,可有一統天下之望?」
「王上年輕有為,天下無人能及啊!」
「是啊是啊!」
別的大臣還在點頭哈腰地附和,魏淵卻是和趙飛衡偷偷對視了一眼。
只要顏俞無虞,自然有望。
早朝時雪已停,魏淵回來時聽說顏俞出門上聚峰賞雪去了,沒太擔心,如今他身體已大好,又有薛青竹跟著,出去一趟不成問題。魏淵還可趁著他不在,給徐謙回信,不料這信寫到一半,顏俞突然推開門一陣風似的沖了進來:「兄長!」
魏淵慌忙將信蓋上,眼神閃躲:「你不是上聚峰去了嗎?」
顏俞沒有注意他的異常:「聚峰人太多了,我沒上去,正想找兄長你去看梅花。」顏俞今日興致很好,沒有東想西想,魏淵看他這個樣子實在難得,便答應了他:「你先出去,我換件衣服。」
看著顏俞關上了門,魏淵再看信,墨跡已暈染開,早已看不得了,沒法,只得回來重寫,好在顏俞沒有發現。他丟掉被弄花的紙,換了身衣裳,便跟顏俞出門賞梅花去了。
賞梅的去處是蜀都郊外一處梅林,天氣嚴寒,梅花卻是開得更烈,白梅與紅梅交相輝映,互不相讓,梅林周圍則是遊人如織,讚賞聲此起彼伏。
顏俞也忍不住要感嘆:「蜀中的冬天真是一絕!」
「你從前沒來看過麼?」魏淵想,他這個樣子,實在不像一個在蜀中呆了好幾年的人。
顏俞搖搖頭,他那時忙這忙那,有時候一整天連口水都喝不上,哪來的時間賞梅花?更何況,他也不是每一年冬天都呆在蜀中。
他看著周圍陌生而歡喜的笑臉,不由得想,以前的百姓也是這樣平靜地生活嗎?等著賞雪賞梅?不,也許是魏淵來了蜀中才這樣,只有他才不去想天下是否統一,卻讓所有人都沉醉在大自然中。
那麼,過去幾年又是什麼樣呢?百姓們是會盼望著翼之帶回來的一場勝利還是自己書寫的一張告示?
也許,他並沒有讓這個天下變得更好。
魏淵發現顏俞突然不那麼開心了,又怕他思慮過多,他想的那些事情,無論是天下還是蜀中,無論是徐謙還是他自己,都像是一把火,燃燒的是他的命。
顏俞也不願意讓魏淵擔心,打著精神折了一枝紅梅,一路回家去了。
「今日王上提及一統天下之事,你怎麼看?」魏淵不敢在外頭談國事,直到進了門才問。
顏俞笑:「我們這王上,可比他父王有野心多了,還沒加冠就已經想著當帝君了。」
魏淵知道顏俞笑是一回事,最終還是會為趙恭謀劃清楚,於是便一一分析起形式來:「南楚只剩下最後一口氣,滅楚是早晚的事,如今魏國失了你,再無能力與蜀、晉抗衡,晉王稱帝,統一的野心暴露無疑,恐怕不日就會有動作,若是東晉先動手,蜀中就危險了。」
「雖是敵人,卻未必始終是抗衡關係。對東晉來說,先取蜀中並不是最好的辦法。一來蜀中易守難攻,並不好打,二來先攻蜀中,南有楚,北有魏,最易腹背受敵。」
「那看來是不用緊張了?」魏淵笑問。
顏俞找來了個空花瓶:「居安思危,蜀中這一年雖然休養生息,但是還不是東晉的對手,不擴張,只有死路一條。」
顏俞的意思很明白,他們要在東晉動手前先動手。魏淵是北魏人,要擴張只有南楚一個方向。
魏淵知道他心意已決,也不勸他,只道:「王上有統一之想,此時建議滅楚,他會很高興的,這天下,到現在還是無人能與你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