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頁
「報!」一個士兵匆匆前來,在楊斯耳邊小聲報告那張氏人家的屋子裡來了兩個面生的人,沒能聽到他們的對話,只依稀傳出「今晚」「郡守府」「顏俞」這樣零碎的詞。
楊斯一驚,竟是跟李定捷說的一模一樣,低聲吩咐道:「不要打草驚蛇,按照計劃設伏。」
「是。」
天色漸漸暗下去,今日蜀中的晚飯做得早了些,探子把情報傳回來的時候,楊斯對李定捷的高瞻遠矚更是欽佩萬分,竟連此等細節都注意到了,心中也多了些把握,當即下令,讓設伏的兩萬士兵打起精神。
蜀軍這邊已是整裝待發,顏俞為了行動方便,也換上了普通士兵的盔甲,顯得笨重許多,一點沒有往常的飄逸俊美。
但顏俞並不急著出發,反而在營帳中跟魏淵慢悠悠地吃了飯,直到天色黑透,外頭只有少數幾處亮起火光,好似營中已沒有人。
時間慢慢流走,顏俞忽然起身:「兄長,俞兒這就走了。」
魏淵不答,待得顏俞人到了營帳門口,才突然一把拉住他的手:「俞兒,你不要去,兄長替你去。」
顏俞回過頭來,卻只是笑:「兄長不必擔心,俞兒會保護自己,青竹會接應我的,況且,兄長是蜀相,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俞兒怎麼跟蜀中百姓交代?」
那你呢?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怎麼辦?魏淵的手緊了緊,卻是沒說出話來,顏俞另一隻手上前來,硬是把他的手掰開了,而後便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
魏淵愣了一會兒,猛然追出帳外,顏俞卻已走遠,昏暗中連他的身影都看不清。
地道口就在主帥營帳里,帳里打著幾個火把,找出些許輪廓。顏俞堅持要走在最前面,士兵們說什麼也不肯,一個小兵攔在他身前道:「萬一公子被誤傷,我們難辭其咎!」
顏俞笑著威脅:「萬一我的計劃沒完成,你們也難辭其咎!」說罷,就在小兵還在想怎麼回答的空檔,便縱身躍下。
士兵們眼看著人從自己眼前消失,才知道又上當受騙,當即跳下跟上。後頭的士兵一一往下跳。趙飛衡在外面等著,遠遠看見有人來了,直到近前才確定是魏淵:「還是不放心?」
「太危險了,萬一······」
「你得相信他,他比你聰明多了。」
魏淵聽了這話,更是提心弔膽;「我有時候,寧願他不要這麼聰明。」
趙飛衡聽了這話,心中也不是滋味。但凡真心待顏俞的人,恐怕多多少少都有過這樣的想法,他自己也不能免俗,只是不知該如何回應,沉默許久,終於道:「我也走了。」
通往秋瀾城中的地道可容兩人並排前行,一個小兵為顏俞打著火把,他下來過幾次,對裡頭很熟:「公子,還需兩刻鐘便可到了。」
後頭的士兵一個接一個跟著,鐵甲摩擦發出細碎的響聲,顏俞叮囑道:「等會出去,切勿輕舉妄動。」
☆、征塵暗,霜風勁,悄邊聲(張孝祥)
時間已到後半夜,秋瀾郡中設伏的士兵熬了好幾個時辰,那屋子裡頭一點動靜都沒有。因為李定捷的事,他們提心弔膽了十來日,又剛剛經歷了李定捷身死的悲痛欲絕,本就沒有精神,到這時候,一個個的都打起了哈欠。
「蜀軍到底還來不來啊?」黑暗中有人小聲嘀咕。
「別說話!」當即有人喝止。
但是說話的頭,一開就治不了了,不知是誰,突然說了句:「沒有將軍,我們打得贏嗎?」
眾人的情緒一下低落下去。
「能贏的,」仍有人在鼓舞士氣,「郡守會帶我們打贏的,不然我們怎麼對得起將軍?只要今晚生擒了敵軍的主將,蜀軍必定退兵!」
「別吵,有動靜了!」
果然,那屋子裡頭開始有了窸窸窣窣的響聲,是蜀軍從地道中出來了。埋伏的士兵們又睜圓眼睛盯著,郡守說的,必要等他們都出來了,再一網打盡。
蜀軍來的人不少,兩刻鐘後,人才從屋子的院門中出來,又三三兩兩地隱蔽在樹木和房屋後前進,一路朝著郡守府的方向去。
「咻——咻——咻——」幾聲,羽箭劃破黑暗,殺氣倏然而至。
「有埋伏!」蜀軍中有人大喊一聲,「保護公子!」
顏俞猛然回過頭來,卻是發現四周都有埋伏,士兵們左支右絀,時不時便有人因為受傷而發出哀嚎,在黑夜中尤為慘烈。顏俞握緊了手中的劍,混戰中一支剪矢朝著他而來,他忽然之間像是有預感一般,揮出長劍一擋,剪矢便擦著他的手臂過去了,劃破了他的甲衣。
「快隱蔽!」
「保護公子!」
幾個士兵奔到他跟前,把他護在中間,自己則面朝外面,胡亂阻擋著無言的箭矢。
「住手!」隨著這一聲怒喝停下的,還有四面八方的箭矢,蜀軍得了片刻的喘息,立即朝顏俞的方向圍攏,邊整軍邊警惕地保護顏俞。
顏俞的衣袖被方才的箭矢擦破,他低頭看一眼,心想,兄長又要罵他了。
「大家不必緊張,既然是他們要住手的,就不會再突然殺出,給我們這一點休整時間對他們沒有好處。」
「公子,南楚狡詐得很,須得小心才是。」
周遭安靜片刻,方才緩緩走來一人,這人手中沒有武器,身邊卻是擁著一群拿刀拿劍架著弓一副要拼命模樣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