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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是薛青竹告訴他的了。罷了,知道就知道了。
「兄長,怪俞兒嗎?」
魏淵笑了,這就跟他來前猶豫著要不要救顏俞是一樣的,齊映游和魏洋是他的親人,徐謙和顏俞也是,這叫他怎麼選呢?如果他不來,便沒有一家人被魏王遷怒一事,也許還能和齊映游一塊兒在院子裡陪魏洋玩,就像從前那樣,但深夜時,卻未必會睡得著。
「怪不怪俞兒,兄長尚未有判斷,卻知道,如果不來,兄長一定會怪自己。」
顏俞握著魏淵的手,眼神堅定:「兄長,你把所有的事交給我,你相信我,俞兒必會讓你回到北魏。」
魏淵當然想回到北魏,但是顏俞如今這個樣子,若再像從前那般奔波勞碌,不出三個月,命都不知道有沒有。更何況,趙恭也不可能光明長大重新啟用他為相。「俞兒,莫要說這些話,你的身體須得靜養,有什麼事,兄長代你做便是了!」
「兄長!」顏俞忽然提高了音量,「你想在蜀中這趟渾水裡越沉越深嗎?再晚你就脫不了身了!」
「難道你讓我眼睜睜看著你連命都不要了,就為送我回去嗎?」他們兩個留下,方有一線生機,未來才有希望,「我如今已是蜀相,你讓我去哪裡?」
顏俞再也忍不住了,低下頭去,掩面而泣,他從來沒有後悔過那一年離開安南的決定,但是這一刻,他終於嘗到了悔不當初的滋味。
魏淵一時無話,房裡只剩下顏俞啜泣的聲音,顏俞自小愛哭,後來長大了些,知道丟人了,便很少哭了,魏淵看他這個樣子,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他一哭徐謙便會緊趕慢趕來哄他,但一眨眼,時光便倏忽而過,什麼也沒有了。
「好了,俞兒,別這樣,兄長來這一趟,是心甘情願的。」
顏俞三兩下擦乾了眼淚,這時候哭是不管用的,即使兄長不答應,他也要做,他要天下統一,要亂世平定,要明君承命!
「兄長,你替我救個人。」
幾日後,幾乎被遺忘的趙飛衡從牢里被放了出來,親信來接他的時候他還挺捨不得:「我出去做什麼?趁早被那小崽子氣死嗎?那我不如死在牢里,還有吃有喝,什麼也不用管!」
身邊的人止不住勸他:「我的將軍哎,你就少說兩句,這回還是魏相求了情,王上才放你出來的。」
「魏相?我不記得蜀中的朝廷里有姓魏的人,又是哪裡來的搬弄是非的鼠輩?」
「將軍,您這還沒走出監牢呢,就開始編排魏相,可別還沒走出去又被打回來。趕緊回去洗洗,去見王上吧。」
「別,就說我在牢里病了,快死了,床也下不了,路也走不了,他要見我,讓他到我府上來!」
身邊的人聽得冷汗連連,也不知道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伺侯了這麼一個不怕死的將軍。
不怕死的將軍一路大搖大擺,驕矜無比地回了將軍府。
天清十一年的夏天,趙飛衡在府中抱病不出,蜀中朝廷上已經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見到自己的將軍了。大楚的朝堂上倒是常見將軍,只不過都是見到李定捷在挨罵。
原因很簡單,秦正武稱帝後,雖然無論大楚還是魏晉都沒有承認,仍以大楚年號紀年,李定捷卻感到十分緊迫,大戰一觸即發,又擔心大楚無可用將領,蜀晉都不好打,若是只有他一人,難免顧此失彼,再往壞了想,若是哪一日他戰死了,大楚軍隊豈不是一盤散沙?
李定捷急著要在行伍中提拔幾名將領,屢次在呈給李道恆的書表中提及衛益,結果除了招來幾頓臭罵以外,沒有任何收穫。
「我大楚無人可用了嗎?非得要用那叛臣之子!」李道恆一腔怒火沒地方燒,「予千不該萬不該,還給衛家留了後!」
帝君這是起了殺意,李定捷連忙跪地:「帝君息怒,臣只是看那衛益確有將才,並無他意,帝君若是不願,臣將他撤職便是!」
「以後不要在予面前提起衛家人的名字!」
李定捷連聲稱是,李道恆緩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平息了些怒氣:「唐相,許久沒有新曲子了。」
唐元躬身道:「是,臣即刻去辦。」
李定捷對李道恆對做法不滿已久,但也實在沒辦法,連唐元都來開導他:「明知道帝君不喜歡,就不要硬碰硬了。帝君若失真的生氣,誰也保不住你。」
李定捷笑著道謝,心裡頭卻空落落的。自從徐貞死後,他有很多事不知該和誰商量,有很多話不知該怎麼說,有時甚至連這朝堂都不知道該如何站。
衛益今年已經二十三歲,面容堅毅,身材挺拔,不少人私下議論說仿佛見到了昔日的衛嵐將軍。只是,衛益心中清楚,他只是長得像父親而已。衛嵐像他這麼大的時候已經是大楚赫赫有名的將軍,而他還只是一個無名小卒,即使他武功和謀略在軍中都是數一數二,也並不能改變他連一官半職都得不到的慘狀。
今年蜀中風調雨順,各郡縣上報百姓安居樂業,少有尋釁滋事,趙恭開心之餘對魏淵的休養生息和順其自然又堅信了幾分,朝堂之上每每與魏淵相談甚歡,言辭之間均是誇讚。
原本單堯故意將魏淵家中的消息放出去,為的就是擾亂他的心神,沒曾想魏淵竟然巋然不動,恍若無事發生,聽著趙恭的誇獎,還能微笑著回話:「此乃王上治國有方,又幸得各位大人相助,臣不敢一人居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