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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方總算知道魏淵為何要不遠萬里到南楚向齊方瑾求學,這個顏俞還這麼年輕,就有這樣的膽魄和氣量,不得不令人驚訝,但他仍是不放心,問:「聽聞顏公子乃齊方瑾齊先生門下,徐謙徐公子和寡人侄子魏淵的師弟,如今你的師長都不曾出仕,不知顏公子可有尊師及令兄的才學?」
顏俞低頭一哂,不慌不忙:「俞自是沒有兄長的才學,更不敢於老師相較,但我玄卿兄長既是王上的侄子,王上自是知道他為何不出仕。至於老師與懷谷兄長,」想到徐謙,顏俞坦然笑了,「他二人一心只奉南楚帝君為上,若王上想要等到他二人來,恐怕是不能的了。」
言下之意,顏俞已是他唯一的選擇,但尚未說話,顏俞先他一步:「王上不必太早做決斷,縱約書俞放在此處,一月後若是韓墚之危可解,王上再行決定。只不過,為了解韓墚之危,還需請王上幫我一個忙。」
「你說。」
顏俞淺笑,似乎已經料到之後的行程不會像今日一般順利:「請王上在我進入晉國之後,將我的行蹤散布出去,務必要傳到晉王耳朵里。」
徐貞被齊方瑾叫到了齊宅,尚未談話,便已經感覺到氣氛不對,徐謙低著頭,面無表情,比童子還多三分呆板。
齊方瑾也好不到哪裡去,不說話怒氣便已顯現,徐貞放輕了聲音:「老師,喚學生來,是有何要事?」
齊方瑾看了徐謙一眼才轉過頭來:「我看謙兒年紀不小了,該成家了,成天在這宅子裡跟我這老頭子呆在一起,算什麼?」
徐貞一聽這話,倒不是真要給徐謙娶親,卻像是徐謙做錯事惹齊方瑾大發雷霆,失望至極,又知道徐謙素日是個有主見的,硬是給他安排親事只會適得其反,於是笑道:「是謙兒做事不當吧,老師儘管罰他就是了,他從小在這裡長大,跟老師比我還要親近些,要讓他出去,謙兒必定也是不願意的。再說,他伺候老師慣了,如今他若離了老師,老師也不方便。」說罷看向徐謙,「可是做了什麼事惹老師不痛快了?」
徐謙低頭不語。
齊方瑾語氣緩和了些:「娶親了照舊住在這兒也可,淵兒便是如此,再說,我還沒有老到動不了的地步。」
「自是,學生失言,不知老師可有人選?」
「尚未,還是你為他挑吧。」
徐貞淺笑著:「學生去辦就是,這幾日宅子中若無事,便讓謙兒回去住幾日吧,我出門前他母親特意囑咐,想必是思念兒子了。」
「罷了,」齊方瑾嘆了口氣,轉向徐謙,「跟你父親回去吧,回去好好想想。」
徐謙把頭壓得更低了:「老師保重,謙兒過幾日便回來。」
☆、自慚不及鴛鴦侶,猶得雙雙近釣磯(魚玄機)
父子二人一路無話。徐貞看出徐謙有事,卻不知道該如何問。他跟兒子呆在一起的時間太少了,從小將他送到齊宅去,說是為了讀書,但多少也藏了點省事的心思,如今跟兒子不熟,倒也正常。
徐謙更是不知道該如何與他父親相處,尤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待得邁入家中的宅子,徐貞終於開口:「心中有事?」
「父親能不問嗎?」徐謙的聲音沒有起伏,一直低低的,「父親只需知道謙兒有錯,甘願領罰便可。」
徐貞什麼都還沒說,徐謙卻自己走到院子一角,不聲不響地跪了下來。這一跪,便到深夜。
安南的秋天來得遲,想必蜀中已有秋意,徐謙雙腿都失去了知覺,卻仍滿心想著顏俞,他會不會記得添衣?病了會不會鬧脾氣?會不會,有那麼一瞬間想起自己?
雙眼是熟悉的濕潤和灼熱,卻終究忍著沒有掉淚,罷了,罷了。
還是李氏趕來,雙目垂淚:「這到底是怎麼了?謙兒你別嚇娘親,快起來,起來再說,這樣下去,人都要熬壞了。」
徐謙被生拉硬扯著從地上起來,身體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雙腿已失力,仍是堅持著一人走回了房裡。
他在家中失魂落魄地呆了幾日,別的事情絕口不提,娶親的事只有一句:「謙兒終身不娶。」嚇得李氏連連垂淚,生怕徐家要絕後。徐貞打也不是罵也不是,連連嘆氣,只得在無奈之下讓他回齊宅去。
自顏俞走後,趙肅就開始按照顏俞的計劃徵兵和減稅,今年蜀國所有賦稅減少三分之一,由原來的什三減為什二,各郡縣按照人口徵召適齡男子入伍,適宜耕種的地區可適當減免入伍人數,以賦稅代替。
按照顏俞的計劃,合縱不可能這麼快完成,這一年蜀國還需上貢,但糧草不必足額,只要上貢一半即可,且新糧陳糧混雜,儘可能把好的糧食留下,上貢時再附一份請罪書表,告知帝君蜀中連年顆粒無收,實在支撐不起,望帝君寬赦今年,待來年盡數奉上,或是請求帝君允許蜀中以布帛代替。
反正也沒有來年了。
趙飛衡先是將軍中老弱病殘放歸鄉里,後離開蜀都,親自到各郡縣去徵兵,又將部分老兵從邊線上調下,負責訓練新兵,一時之間忙得腳不沾地。他的時間緊,顏俞的時間也緊,甚至整個蜀中,都等不了了。
晉國沒有魏國這麼好處理,一來晉王秦正武比魏方精明得多,要做什麼心中有數,顏俞很難三言兩語打動他;二來晉國本就有相,顏俞這是來搶人家飯碗的,而且,晉國如今的相狄行,顏俞當年還欠人家一次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