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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究竟是怎麼回事呢?大楚天清十年,上天似乎要收走他所有至親至愛的人。
「俞兒······」徐謙口中呢喃著,潔白無瑕的雪地上那攤鮮紅的血跡,像往年爭相開放的梅花。
蜀中那頭,單堯也收到了東晉的來信,甫一看完信,單堯便即刻進宮去求見趙恭。
趙恭展開那封狄行特意寫給自己的信,信中細數顏俞不軌的種種表現,從在先蜀王趙肅面前不拘禮數到與趙飛衡私交甚厚,從隨意出入各國王宮到為齊方瑾舉行國師禮,行事不端,侍上不恭,即使如今沒有反心,卻已有了造反的實力和條件,民間更是只聞顏相不聞蜀王,不得不防。
接著詳細周到地為趙恭分析了他所處的形勢,新王上任,根基不穩,又無威嚴,最易被權臣掌控,一不小心就會被架空,成為無權的傀儡。
然後體貼地為趙恭提了建議,顏俞此人,巧舌如簧,心懷叵測,結黨營私,絕不可令他在蜀中興風作浪,為保蜀中安定,定要將此人殺之而後快。
最後為了打消趙恭的疑慮,又表明自己的私心,說自己確實與顏俞有舊怨,見不得他在東晉蒙蔽君王,晉王明斷,已然收回晉國相印,又說自己曾與先蜀王有過數面之緣,感念先王仁厚愛民,實是不忍蜀中數百年基業毀在顏俞此等小人手中,特此來信相告。
趙恭讀完這封長信,全身都有些癱軟,他不滿顏俞很多年了,只是苦於找不到證據和藉口,如今這就是憑證了,他做的事,樁樁件件,已經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不處置還留著做什麼?但是趙恭多疑不止是對顏俞,他轉向殿下跪著的單堯:「為何是你來呈這封信?」
「臣不敢欺瞞王上,三國結盟時,東晉的狄先生曾與臣有一面之緣,當時他不忍臣為顏相所欺辱,為臣與顏相頂撞,但顏相那時為三國並相,臣不欲動搖三國結盟,所以將事情壓了下去,狄先生此番實在無法,怕信在到達王上手中之前便被奸人攔下,故而藉由臣之手轉交,這是狄先生寫給臣的信,請王上過目。」單堯從袖子中取出另一封信,恭恭敬敬呈上。
單堯知道,趙恭肯定還會去求證他說的話,但是怪只怪趙肅這個爹當得太稱職了,他不想讓兒子這么小就同他一樣日日為蜀中擔憂,幾乎隔絕了他對朝中事務的了解,趙恭此時再去打聽那幾年的事,單堯只需買通幾個人,便可編造一個真相。
趙恭同樣一字不落地看完了狄行寫給單堯的信,確實看不出有勾結的樣子,況且單堯教了他十來年,可信度應該比顏俞高一些。
或許,先抓回來,殺不殺再另外說,但絕不可讓他脫離自己的手心。
「趙祈!」
趙祈自殿外而入:「王上。」
「你親自去,把顏相請回來。」趙恭在「請」字上特地咬重了音,趙祈便知道那是怎麼回事了。
單堯低著頭,心想,這回他該拿到相印了吧。
趙祈出城門的時候持的是趙恭的詔令,城門守衛卻是趙飛衡的人,一看這陣勢就知有事發生,即刻回來稟報,趙飛衡奇怪,最近並沒有什麼大事,可想到自己那多心的侄兒,不知道又鬧什麼么蛾子,於是便派人去打聽趙恭這兩日都見了些什麼人,說了些什麼話。
哪知他這好侄兒前腳答應他先父善待顏俞,後腳就派人去抓人,趙飛衡氣了個半死,差點沒忍住衝進宮裡像小時候一樣,打他一頓屁股。
「將軍,這是要去哪裡?」家僕看著他去馬廄牽馬,急急忙忙問道。
「我?我去給咱們王上收拾爛攤子!」
「將軍!這三更半夜的,您一出城得鬧出多少動靜啊?」
趙飛衡忽然停住了,顏俞早告訴過他不能輕舉妄動,也不要密切往來,若是讓趙恭知道他白天下令去抓顏俞,晚上自己就出城救人,那他不是更多心了?
趙飛衡急急停住,又往屋子裡去,叫來一個親信,讓人偷偷出城,一定在趙祈之前攔住顏俞。
「攔住顏相之後呢?」
「攔住之後······」趙飛衡突然啞口了,他本就不擅長謀劃這些事情,「你就把事情告訴他,他一定有辦法的。」
「是。」
與此同時,顏俞到達高陵,高陵地處北方,冬日嚴寒,凍得顏俞直發抖。薛青竹迅速為他打聽了最近的事,邊給他加裘衣邊轉告他。狄行求和成功顏俞倒不驚訝,人家長了嘴,自然也能說,只是頗為奇怪:「怎麼還有落蝶的事?」
「這是狄行的條件,魏王很是高興,聽說要下旨了。」薛青竹說。
顏俞的心都沉了下去:「落蝶怎麼肯嫁?她那脾氣。」
「這小人就不知道了。」
顏俞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急忙往魏王宮裡去,一進殿中便看見狄行,想必即刻就要唇槍舌劍了,於是收斂神色,跪下行禮:「臣,見過王上。」
魏方一抬手:「顏相請起。日前狄先生說要與顏相對質分城一事,你便同他說說吧。」
「是。」顏俞起身,轉向狄行,「不知狄先生此次又有何見教?」
☆、分手脫相贈,平生一片心(孟浩然)
狄行在顏俞手上輸了太多次,一看到他的眼神下意識便發怵,不過這次底氣足一些,倒也沒有閃躲得太厲害:「在下當然是想向顏相請教挑撥我魏晉關係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