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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淵跟著行了禮,顏俞卻不動,他不認識那人,行禮多怪呀,徐謙喚他一聲:「俞兒,來見過兄長。」
顏俞眼睛轉到徐謙身上,又忽的飛走了,嘴裡卻沒有發出聲音。
俞兒?是老師最寵的那孩子,在顏俞小的時候,唐元見過他幾次,卻不想幾年過去,這少年竟是這般好看了,那一雙丹鳳眼長得實在是好,就算沒有這一雙眼,這皮相也是上佳,十幾歲的少年,桀驁不馴,瀟灑天成,當真人間絕色。唐元笑道:「我這小師弟倒是真性情。」
徐謙知道唐元這是客氣,也不好計較顏俞這小脾氣了,卻問:「敢問兄長,我父親可還好?」
唐元心中猛然頓了一下,徐謙的父親曾是齊方瑾門下弟子,還是最受齊方瑾讚賞和倚重的一個,唐元背地裡不知腹誹了人家多少回,但這會還是笑著道:「一切都好,只是十分思念你。」
徐謙笑道:「兄長慢走。」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改了前面一點而已
☆、人生識字憂患始,姓名粗記可以休(蘇軾)
待得唐元離開,徐謙責怪似的對顏俞道:「你今日不是緊趕慢趕去看人家?怎的讓你行個禮,還難為你了?」
「我去看是因為好奇,不願行禮,是因為不相識,這有何相干?」顏俞仰著脖子反駁。
「兄長莫要與俞兒爭,爭不贏的。」魏淵笑道。
顏俞撒嬌似的抱著魏淵:「俞兒厲害嗎?」
魏淵不答,只淺淺地笑。徐謙搖了搖頭,他心中沉重,這點小事分不了他的心:「若是今年真的開戰,不知又要浪費多少財力物力。」
魏淵拉住顏俞,和徐謙一同往回走:「該來的還是要來,世人貪心不足,天下便不得安寧,待得大家都打疲了,便不會再有戰爭了。」
「兄長說的不對。」顏俞開口道,「這一批人打疲了,又會有另一批沒打疲的人掌權,天下治亂循環,要我說,還是應該趁早扶持起有德行的明君,這樣天下太平來得快一些。」
「胡說八道什麼!」徐謙訓道,「這是大楚的天下,要扶持誰豈是你我可以定論的?你眼裡還有沒有正統?這話若是讓老師聽見,今晚就可以讓你滾出齊宅!」
魏淵也驚呆了,平日裡顏俞也沒少指責帝君,但是這回卻直接擺明了要另扶君主的態度,這是搖著旗子說自己要造反啊,也不怪徐謙生氣。
顏俞猛然停下,沒有回話反駁,卻是一臉委屈的表情,魏淵不忍苛責,求情道:「兄長莫怪俞兒,俞兒還小,長大了自然就懂了。」
徐謙看向魏淵:「你真的覺得他還小嗎?」
魏淵明白徐謙的言外之意,能說出這些話來的人,即使沒加冠,心智卻是足夠成熟的,更何況,帝君若要問罪,哪裡還用得著看年紀呢?
徐謙臉色緩了緩,沒有再說什麼,可是顏俞不是委屈,以往他不是沒挨過罵,比這嚴重的也不少,只是他越來越明白了,徐謙說的,並不對。
魏淵生怕顏俞要逞強,最後又爭執不休,若是只有他們幾個也罷了,若是老師知道了,還不知道得成什麼樣。這般想著,魏淵便將顏俞拉到了自己另一側,把他和徐謙隔了開來。
顏俞倒不在意,徐謙卻不知怎麼的,看到魏淵這樣的動作,身體忽然一僵。
魏淵隨口找了個話題:「想必這回還是李將軍。」
「嗯,」徐謙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關將軍剛出了事,應是去不了了。」
「若是當年······」
「淵兒!莫要再提了。」
「······我失言了。」
顏俞模模糊糊地聽著那幾句話,心裡一個勁地想跟徐謙爭,你還知道關將軍出了事?這不就是那位帝君一手造成的嗎?這位天之子不知做過多少令人不齒之事,鮮廉寡恥,荒淫無道,他才不願意承認這樣的人是帝君。
可是顏俞知道,即便他說的是事實,徐謙也會認為帝君便是帝君,肯定還要搬出老師來,說什麼老師授你詩書,教你禮儀,便是要你將來為人臣,規勸帝君,以正朝綱。
呸!他才不稀罕正那荒淫無恥的朝綱!
想到這,便沒有心情爭辯了,再回過神來,兩位兄長已不再說話,耳邊依稀還留著魏淵最後那句「莫再談國事了」。
平日裡,齊方瑾是不與學生們談論政事的,最多只會說些以前賢君與能臣的事例教導他們。他們幾個尚未出仕,對於政事一知半解,平時私下討論就罷了,也不會搬到檯面上與齊方瑾說。
但是這一天,齊方瑾不知怎麼的,竟在早課時提及了帝君出兵揚春一事,並讓他們各寫一篇文章作為本月考核。
這可太稀奇了,顏俞一顆心都快要跳出來了。
眼看著老師離開書室,幾人面面相覷,誰也不知老師是何意。最先動起來的是顏俞,魏淵忍不住笑:「倒是合了俞兒的意。」
徐謙也提筆:「罷了,寫就是了。」
徐謙自帝君德行開篇,話語中多有規勸之意,又認為當今朝中臣子勸諫不足,故而未能正朝綱,明政治,思想與齊方瑾一脈相承。
魏淵則已批判世人開篇,未將落腳點放於帝君,但處處暗指帝君好搶奪,造成民不聊生之態,後直說天下因帝君之弊病入膏肓,救人不若自救,有為不如無為。看法雖與齊方瑾有異,但言辭平和,頗有「任世人如何評判我自巋然不動」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