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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官站在祭壇之下,安靜肅穆,衣帶飄飛,唯有李道恆的聲音迴響在祭壇周圍,響在頗為凜冽的北風中。
齊方瑾和徐貞看著沒有出絲毫差錯的李道恆,心裡同時舒出了一口氣。
帝君帝後祭酒之後,便是八佾跳《大夏》之舞。穿著統一服裝的舞者魚貫而出,突然,十來個舞者扯開自己身上的衣物,露出裡頭小丑的裝扮來,竟直衝著李道恆而去。徐貞離帝君最近,心狠狠一跳,顧不上禮數,抽出祭祀用的利劍,反身一劍刺進了小丑的心臟,大呼:「保護帝君!」
李道恆被重重嚇了一跳,身後的帝後也呼出了聲,李道恆一把將帝後往後拖,自己也連忙後退幾步,踉蹌之中差點被拖地的衣物絆倒,祭壇下一片刀劍出鞘的銳利之聲,百官無不驚呼。
「保護帝君帝後!」李定捷是早布置好防衛的,一看情況不對,立即指揮護衛上前抓小丑。
祭壇上下亂成一團,守衛們爭先恐後衝上祭壇去,揮舞刀劍,祭壇下的官員有慌慌張張叫喊著躲到一側逃命的,有不自量力要保護帝君的,還有不知所措和光看熱鬧的,一時之間,刀劍鏗鏘聲、呼喊聲、風吹衣袍聲響成一片,好好的一場祭祀竟像鬧劇一般。齊方瑾站在原地沒躲,驚慌之餘,更多的是苦惱,恨不得自己上前去殺了這些個小丑,好讓祭祀繼續進行。
小丑有十來個,武功不高,一看要被抓,紛紛自盡,血濺祭壇,死前口中仍大喊:「李道恆逆天而行,必遭天譴!」在場眾人俱是一驚。
刺客伏誅,帝君和帝後都沒事,將相和九卿都緊趕慢趕上前來請罪,但是現在再追究責任已經沒有用了。
祭禮中斷,祭壇已污,這是極度不祥的事情。李道恆驚魂未定,舞者人數不夠,加之李定捷生怕再出其他問題,不得已就此取消了祭祀。祭壇周圍全部戒嚴,李定捷親自護送帝君帝後回行宮,剩餘的人一律不准離開,從舞者到官員,都要接受檢查。
☆、春愁難遣強看山,往事驚心淚欲潸(丘逢甲)
待得林廣帶著禁衛軍將所有官員檢查完畢,徐貞便去向李道恆請罪,李道恆不知是被嚇著了還是怎麼的,竟然沒有怪罪,只說了些以後多注意的套話便讓他走了。
徐貞從李道恆處離開,又到齊方瑾那兒去了:「此事是學生疏忽大意,未曾想到有人混進了舞者的隊伍里。」
齊方瑾對禮樂之事最為重視,此番出事,心裡比打仗還難受。這事確實是徐貞失職,但不能全怪他。齊方瑾做過奉常,知道這麼一次祭祀要花多少時間精力,偶有疏忽在所難免,更何況,若是敵方有意滲透,那也是防不勝防。
「不必把責任全往自己身上攬,排查不軌之人,郎中令也有職責,只不知對方的目的是什麼。」
徐貞也沒有想明白這個,最初以為是百姓被過重的賦稅壓得喘不過氣來,但若是尋常百姓,又怎會隨意棄性命於不顧?更何況,能夠混進舞者的隊伍,知道要如何鬧事,必不是烏合之眾,只怕還有後招。
「徐奉常!」徐貞的近侍慌慌忙忙跑進來,「出事了!」
徐貞回過頭,板著臉:「做什麼這麼慌慌張張的?有事就說。」
「洛輔城傳來消息,昨日凌晨晉軍進攻,現在城怕是破了!」
「什麼?」徐貞和齊方瑾皆是驚呼出聲。
徐貞揮揮手讓近侍退出,沉思片刻,方對齊方瑾說:「這想必就是那群小丑的作用了,拖住兵力,他們便可趁虛進攻。」
齊方瑾嘆了口氣:「如今此處形勢未明,帝君安全要緊,也只得放棄洛輔了。」不知怎麼的,竟是想到了顏俞,惋惜之中又混了些驚疑與氣惱。
帶兵進攻洛輔郡的正是東晉的將項起,項起從小參軍,馳騁沙場多年,當年跟衛嵐沒少打,李定捷也是交過手的,這兩年屢次進攻揚春、祥藩受挫的時候便反駁了好幾次,無奈晉王都不聽,一直憋屈到如今。
也不知是誰提的攻洛輔,跟他的想法竟是不謀而合,唯一令他不滿的是秦正武下的命令——不可斬關仲闊。
敵將不斬,留著作何?
項起一路進攻沒受到太多阻礙,心想關仲闊連座城都守不住,不斬留著吃白飯嗎?卻是秦景宣帶著秦正武詔令前來,要見關仲闊。
關仲闊被綁了丟在營帳中,秦景宣知道項起脾氣暴躁,生怕他聽見自己接下來說的話要一刀砍了關仲闊,於是笑著說:「將軍辛苦了,接下來還有仗要打,不如先行休息吧。」
「哼!」項起自是不滿,他在外頭出生入死刀口舔血,可秦正武不是聽狄行的就是聽秦景宣的,他算什麼?!
但不滿是不一回事,這點忠誠度還是有的,不讓聽就不讓聽,項起一甩袖子走人。
秦景宣看著簾帳外的人影走遠,這才將關仲闊從地上扶起來,為他解綁。關仲闊倒是十分謹慎,時時提防著秦景宣下黑手。
但是秦景宣什麼也沒做,將繩子扔到一邊,還給他端來一觚酒:「王上知道將軍特意放我們一馬,特命我來致謝。」
關仲闊不接,他確實不願意為李道恆賣命,但更不願意糊裡糊塗接受晉王的好意。
秦景宣笑:「將軍原為李將軍副將,若不是有意放過我們,項將軍也不會這麼快攻下洛輔城,我王有令,只要將軍有意歸順,必為將軍報奪妻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