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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堯不由得感嘆狄行真是一舉多得,北魏孤立無援,東晉即使滅不了它,也直接弄僵了北魏和蜀中的關係。這樣的人,當真不要與之為敵。
「王上,蜀中先王在時,我北魏與蜀中素有兄弟之誼,您不能見死不救啊!」魏南甫奔波多日,衣服破了幾處,渾身上下都是泥巴灰塵,不像魏王的兒子,倒像個拾荒乞討的,在這富麗堂皇的大殿上顯得格格不入。
趙恭想著魏淵是北魏人,不願意把兩國的關係搞得太差,但是如今他也沒辦法,只得實話實說:「魏將軍,不是寡人不願意助你,蜀中兵馬都在叔叔手中,如今叔叔南征,寡人也沒有辦法,不如你先回去,叔叔歸來,寡人自然讓他去助你。」
魏南甫緊緊皺著眉頭,他哪裡還有時間等趙飛衡回來?他來這麼一趟,不知道東晉已經打到哪裡了,若是趙飛衡在外面耽擱一年半載,他們北魏都滅成灰了。
「王上······」
「魏將軍此言差矣,」魏南甫話沒說完,卻被單堯打斷了,「莫說北魏和蜀中的兄弟之誼是先王在時,我蜀中魏相還是您的弟弟,但兩年前他入蜀中時,將軍似乎也未曾相助一兵半卒,這兄弟之誼未免太虛了些。」
「當時我並不······」
「當時的事也不必再提,將軍是這個意思吧?既然不提往事,如今我蜀中若是助你,可有任何好處?」
魏南甫真是急死了,這個人怎麼老是不讓他說話,還曲解他的意思?要是趙飛衡在就好了,魏南甫一著急,直挺挺地跪到了地上,把眾人嚇了一跳:「王上,請聽我說完,我北魏如今是沒有任何交換條件,但是我魏南甫今日在此以未來魏王的身份保證,若是蜀中此次能救北魏於水火之中,北魏將來必定當牛做馬,絕不敢忘蜀中相救之恩!」
趙恭有些按捺不住,他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麼不願意魏淵幾個一同出征,不是不信任他們,而是他們一走,自己遇上事,連個商量的對象都沒有,他怕自己做出錯誤的決定,只得把目光從趙祈轉到單堯,又轉回來。
單堯倒也知道趙恭的心思,主動開口:「魏將軍,我王並未稱帝,實在受不得你如此大禮,若是趙將軍在,事情還有得商量,但是趙將軍不在,您跪也是沒用的,不如早些回去,興許還能守住高陵。」
趙恭趕緊就坡下驢:「魏將軍,寡人答應你,一定會將北魏的消息送到叔叔那裡,你且回去守城,過些時日,蜀中援軍必到。」
朝堂上一片安靜,魏南甫肩膀一塌,心頭一口氣泄得半分不剩。
又近十日過去,秋瀾再次傳來了安南的旨意,這回李定捷已是無生路可逃。李道恆親手所書——殺無赦!筆墨之中狠戾之氣不言而喻。
林廣得意之餘,又顯示了一番自己的大度,給了李定捷半日時間準備赴死,將士們都做好準備要聽從遺言,但李定捷只叫走了楊斯,把他這十日間寫在絹布上的戰術都交給了對方,叮囑道:「戰場瞬息萬變,切忌墨守成規,無論如何,定要守住秋瀾郡!」
楊斯雙手微微發著抖:「將軍······」
「守不住秋瀾,」李定捷喃喃道,「大楚危矣!」
林廣為了羞辱李定捷和震懾全軍,將他在十萬將士面前斬首,卻不料這十萬人竟是自發下跪,含淚送別將軍。林廣憤怒不已:「你們是要違抗帝君旨意嗎?李定捷是帝君下令處死的逆臣,你們跪他,就是共同謀逆!」
李定捷在刑台上高聲喊道:「我大楚兒郎們,定要為大楚戰鬥至死!」
「將軍!」
「將軍!」
一聲聲帶著哭腔的吶喊衝破天際,李定捷不忍再聽,卻只能扭過頭去,林廣擔心再這麼下去,場面就要失控,立即下令斬首。
刺眼天光下,鋒利的長刀銀光閃爍,由上利落揮下,李定捷屍首分離。
「將軍!」此起彼伏的哭喊聲連成一片,像是沸騰的火爐。
林廣還不解氣似的,讓人將李定捷的屍首丟到郡外的荒原上,不准任何人為他收屍,並告誡道:「有不臣之心,這就是下場!」
這十萬將士幾乎全體崩潰,再沒有了守城的心思,但這就跟林廣無關了,林廣收拾妥當,就要回安南去,臨行前上城牆遠遠地望了一眼,竟看見遠處密密麻麻的蜀軍,如蟻群一般,嚇得屁滾尿流,連爬帶滾直往安南逃去。
顏俞聽罷探子的轉述,緩緩說:「準備妥當,就可以開始了。」
趙飛衡贊道:「定安果真神算,除去李定捷,南楚就沒有威脅了。」說著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朝周圍掃了一圈,「怎麼這兩日沒見青竹?」
顏俞卻不說話,只是笑。
趙飛衡想到接下來的安排,不由得一驚:「我還以為······」
「你以為什麼?」
秋瀾郡士氣低落,楊斯深感責任重大,立刻召集大軍:「諸位將士,我知道因為李將軍的事,大家都很傷心,但是李將軍生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秋瀾郡,當務之急是守住秋瀾郡,保住大楚,方可告慰李將軍在天之靈,否則,即使是死後,我們又有何顏面去見李將軍?」
底下響起了細細碎碎的哭泣聲,楊斯何嘗不想哭?但是他不能,他只能強忍著,繼續朗聲道:「諸位聽我一眼,就當是為了李將軍,我們也要打起精神來,打好這一仗,否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