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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文隅的文章寫的是以法對犯人進行判處的關鍵,先言目前中央及各地判案,多以官員的個人喜好來進行,難免出現誤判、重判,更會導致賄賂成風,政治腐敗,致使百姓受苦,國家衰蔽,極言後果之重。接著假使天下以統一的律法公正判決,便可杜絕以上所說大部分問題,使絕大多數人滿意,且百姓行事前還可衡量自己行為的後果。
「令則行,禁則止,公正的律法乃國家不可或缺之物······」秦正武喃喃念著,「你老師呢?」
若說原本秦正武繼續讓狄行統領大晉事務乃是無奈之舉,秦文隅卻讓他看見了新的選擇。或許這世上,除了顏俞和狄行,會有人更適合治理這個天下。
馮凌本在藏書閣中,剛從擁擠的書架中躋身出來,便瞧見秦正武父子倆站在外頭,當即嚇了一跳,立刻上前行禮:「臣見過帝君,太子。」
秦正武看他衣冠有些散亂,料想是剛剛找書的時候弄的,隨口道:「不必多禮。」
但馮凌仍是弓著腰:「臣衣冠不整,不宜面君,懇請帝君稍待片刻。」
秦文隅倒也知道老師的尷尬,乖巧地帶秦正武去坐著,又斟了酒。秦正武看他這禮數周到的模樣,不由得伸手拍了拍兒子的小腦袋:「病可好全了?」
秦文隅聽父親這麼一句關懷,心中不勝欣喜,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病剛好,別累著了。」
父子兩人你來我往地聊了一會,不多時馮凌才幹乾淨淨地出現:「臣不知帝君今日會到此,有失遠迎,望帝君見諒。」
「馮卿不必拘束,予今日看了太子的文章,實在驚艷,便想來見見是什麼樣的老師。」秦正武上一次見馮凌便是他入晉,兩年半過去,馮凌身上已沒有那等令人一眼就瞧出來的稚嫩之色,成熟穩重不少,且一直擔任太子師,未嘗浸淫官場,又沒有狄行那般圓滑之態,令秦正武耳目一新。
馮凌雖未在朝中參與那些明爭暗鬥,也謹慎得很,並不敢將這話當作誇獎:「臣學識淺薄,所教不過皮毛,太子聰慧異常,博學強志,將來有賴帝君親自教導。」
「馮卿是有才之人,不必過謙,予今日來,是有事想請教你。」
馮凌拱手低頭:「帝君但講無妨。」
秦正武站起身來,朝後走去,馮凌便立刻跟上。一路走至花園中,周圍安靜許多,秦正武方才開口:「如今蜀已滅楚,我晉已收北魏,蜀晉南北分立,趙恭稱帝,蜀國有魏淵和顏俞在手,狄行雖在謀略上有所作為,但東晉的治理實在令人失望,如此下去,東晉恐難強大,但予手中無人可用,若予要滅蜀,馮卿可有法子?」
馮凌沒有立刻回答,秦正武以為他有所顧忌,便道:「當然,那二人是你兄長,你不說,予不怪你,你的任務本只是教育太子。」
「有。」馮凌驀然開口,「變法。」
「什麼?」秦正武沒聽清。
「無論當日南楚還是如今蜀晉,都沒有明確的法度,一切皆由執政者隨心所欲,沒有約束,自然要亂,唯有變法,方可強國,由上到下,事無巨細,均由法律規定,便可使百姓各得其所,政治清明,國富民強,要奪取天下,便是手到擒來的事了。」
秦正武早已在這兩年來秦文隅的文章中看過這樣的觀點,如今聽他說來,別有一番感覺,心中不住吃驚:「按理說,顏俞乃你兄長,為何我從前沒聽顏俞說過這些?」
「老師從前便沒有強制規定我們學什麼,只是潛移默化,教我們詩書禮儀,是以臣與兄長想法不同,實則齊門中人都是如此,各不相同。」
「不瞞馮卿,予今日讀了太子的文章,確有明法度一想,馮卿教導太子兩年有餘,可見變法一想早有計較。」
「臣不敢有所隱瞞,自臣入晉以來,已根據東晉的情況擬出大部分法條,只是沒有實行,臣不敢妄言效果如何。」
「好!」秦正武甚是滿意,「果然齊門中不出無才之人,馮卿將來怕是要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
「臣不敢與師長相較,師長之才堪比日月,臣不過熒熒燭火。」
秦正武想,馮凌現在比起剛入晉的時候,太謹慎了些,說起話來倒有些拘束。「馮卿不必妄自菲薄,你的才學,世人會為你明證。馮卿若得空,可將草書送來,予過目後再行決定。」
「是。」馮凌心中甚是激動,他想了這麼久的法治終於有機會實現了,怎能不激動?但歡欣之餘,又明白自己才學不足,若要統一四海,恐怕還不夠,「帝君,以法治天下,固然能強國,但若要儘快完成統一大業,還要請一個人。」
「誰?」
馮凌抬起頭:「徐謙。」
秦正武眉頭一皺,又是個熟人。從顏俞到魏淵,從馮凌到徐謙,一個比一個有本事,還真是應了齊門不出無才之人那句話,整個天下都被他們師兄弟幾個玩弄於股掌之中,但又不得不承認,這幾人均是才華橫溢,學識滿腹,於是定了定神,說:「那便下令去請。」
「此時不可。」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秦正武可是一日都等不及了。
馮凌平心靜氣,並不著急:「入秋。」
馮凌躬身等待秦正武離開,腳步聲消失片刻後他才直起身來,卻不想身後的樹叢卻是動了動:「何人在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