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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正武不是不知道狄行那點心思,說:「狄卿放心,如今永豐正變法,即便把人請來了也得立了功才能授予職位,不會再像從前一般,說給就給。」
可是狄行根本不可能放心,那徐謙是顏俞這幾人的師兄,又有馮凌這個大紅人在,想要立功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但他不願意在秦正武面前表現得這么小肚雞腸,於是道:「一切但憑帝君作主。」
秦景宣心念一動,不知想到什麼,竟主動請命:「帝君,臣請親自前往安南迎接徐先生。」
狄行眼皮重重一跳,皮笑肉不笑道:「郎中令未必太過小題大做了,由安南至永豐,哪有什麼危險?竟值得郎中令親自前往?何況,郎中令若是大張旗鼓進入安南,定會引起蜀中注意,到時恐怕徐謙才是真的危險。」
「臣若是親自前往,定會小心謹慎,望帝君允准!」
秦正武一抬手:「准了!」
狄行嘴上說著一切隨便,一回到相府便焦躁不已,甚至生出了現在就讓人去把馮凌殺了的心來,心煩意亂之時,單堯的信來了。
信中單堯一再向狄行表明自己的忠心,不欲任何人威脅到他的大晉相位,但又說需為自己考慮,所以想跟狄行做個交易,只要許下九卿之位,必定能永絕後顧之憂。
狄行看完信,仰天笑道:「單堯啊單堯,可真會算計,為我殺了徐謙自然是好,可我若不給,你又能奈我何?!」
單堯信中說已派人前往刺殺徐謙,不日便有消息傳到永豐,只需狄行靜候佳音,狄行當然要給他這個面子,當即回信感謝單先生未雨綢繆之策。
狄行的信還沒有出去,秦景宣卻是早已收拾好一切,帶著人喬裝打扮,前往安南。
徐謙人還在安南,可已察覺到周圍一片肅殺之氣,這肅殺不是秋風帶來的,是人,是躲在齊宅周圍的人。
「回去休息吧,不管聽到什麼響動,千萬不要出來。」徐謙淡淡吩咐道。
童子不明所以,喏諾應聲離開,院子裡只剩下徐謙一個人,秋風又起,金黃的落葉像蝴蝶一般翩躚。他斜眼看著落在肩上的那片枯葉,耳邊突兀地響起一聲刀劍碰撞的鏗然之聲。
在院牆外,要殺他和護他的人正廝殺,他卻一身白衣,端立在樹下,不動如山。
蜀中的水太深了,東晉的水也深,兩邊加起來,想殺的人不計其數,想護他的人理由自然也有一籮筐,他想不出,也不願意去想,這兩邊到底是什麼人。
他只知道,他是一定要到東晉去的。
「鏘——」的一聲,悽厲嘶啞,光是聽著就令人虎口發麻,徐謙收在寬大袖子中的手指猛然一蜷縮——這實力太懸殊了,結束得太早了。
不管來的是誰,他都不會任人宰割的。
自永豐到安南得花些時日,秦景宣不欲引人注目,一路上低調行事,也沒有過於著急。但另一邊,薛青竹卻是快馬加鞭地回了蜀都,提著個人徑直進了相府:「公子,魏相。」
今天顏俞狀態不錯,只在廳上坐著,眉眼低垂地倒了一觚酒遞給薛青竹:「辛苦了。」
薛青竹恭敬地接過酒觚,卻沒有喝:「公子,怎麼處置?」
「你去歇著吧,剩下的事我來。」
「可是公子······」薛青竹實在擔心他不在,萬一這人突然掙脫繩索傷了公子,他豈不是百死莫贖?只是話還沒說完,薛青竹卻是看見魏淵搖了搖頭,他便住了口,躬身告退。
顏俞另外端了一觚酒,慢條斯理走到那五花大綁的人跟前,動作輕柔地拿出他嘴裡的布條:「單先生的壯士,顏俞敬你。」
那人嘴裡的布條被取下,剛要破口大罵,卻聽得他準確無誤地點出自己的身份,一時之間驚訝得連話都忘了說,半張著嘴,呆滯得很。
「放心,我不會讓你指控單先生的,你有更高的價值。」
那人終於是反應過來,面前這冷淡的公子正是把自己抓來的人,罵道:「呸!你當我是誰都能用的?!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顏俞笑笑,轉身坐了回去:「單先生許給你什麼好處?榮華富貴?他自己都是個泥菩薩,怕是只能說空話了。」
那人「哼」了一聲,扭過頭去,並不看他。
「看來我猜錯了,單先生並未許給壯士什麼好處,那便是綁了你的雙親妻兒要挾你了,這倒也像單先生的下作手段。」
那人猛然轉過頭來,狠狠瞪著顏俞。
顏俞笑出了聲,他本就是隨意猜的,這個天下,有太多的人沒過好,一點好處一句威脅就能讓他們服服帖帖。
「不管你的刺殺任務成功還是失敗,你和你的家人都是活不了的,你心裡清楚得很,願意去,不過是為了求一線生機,想著萬一單先生突然大發善心呢?一高興把人都放了也不是不可能。如今你的任務失敗,不管在我這,還是回到單先生那裡,都是死路一條,但是,我還是要告訴你,有活下來的希望。」
「活下來,才能報仇。」
廳堂陷入了沉默之中,顏俞倒酒的聲音無比清晰,斟滿一觚,顏俞遞給魏淵,魏淵接過,輕聲問:「俞兒還坐得住嗎?」仿佛這裡沒有外人。
「無妨。」顏俞再轉頭,和地上那人四目相對,「壯士可想清楚了?」
「活命的機會?你當我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