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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界已經戒嚴,魏淵和齊映游沒法回安南,只得在家中設了靈堂祭拜。
齊映游很多年沒有見過齊方瑾,回想上一次與祖父說話,便是自己大婚之日,她那時不知道,原來這樣喜慶的日子也可以是她與祖父之間最後一眼。
她向來克制自己的情感,祖父常說「發乎情,止乎禮義」,她對徐謙的心意,從來沒有人看出來,可是這一次,她卻沒法止住心裡的悲傷,眼淚一顆接一顆往下砸。
「娘親······」魏洋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只是從沒見母親這樣哭泣過,當即慌了七八分。
魏淵知道齊映游傷心,便攬過魏洋,輕聲安慰:「洋兒這幾日要乖,不要讓娘親生氣,過來,跪下······」魏淵引著魏洋在靈堂行祭拜禮,齊映游看著,想到齊方瑾還未曾見過這個曾孫,又是一陣淚流不止。
「天地乃逆旅,老師,你我,都不過行人罷了。」魏淵拍了拍齊映游,當作安慰,「不必太過傷心。」
齊方瑾的國師葬禮結束後,顏俞就向趙肅提議:「王上,不如將蜀中北面與魏國接壤的三座城池割給北魏。」
「什麼?」趙肅懷疑自己聽錯了,從來都是搶著要土地,現在怎麼又要讓人?
「我蜀中從南楚收來七城,而北魏一城未得,借他人之力,當報他人之恩,出讓一半,是應該的。」
趙肅沉思片刻,才終於想明白顏俞的意思,割這三城不是什麼報恩,而是博取公正體恤的美名,魏王接受了這三城,必認為蜀國值得結交,至於晉王向來斤斤計較,應當做不出主動割城一事。
顏俞這是在挑撥離間。
「如今,不是三國合縱嗎?」趙肅不解。
「三國合縱不假,但合縱的目的只是滅楚,如今楚國連失十五城,實力大損,滅亡是遲早的事,等南楚滅了之後,王上便要面對魏晉了。但若真等到那時,恐怕就來不及了。」
所以他要現在就開始削弱魏晉兩國的實力。
「為何不聯晉抗魏?」
「因為魏王庸碌,若能借魏王之手除去晉國,王上的統一之路會順利很多。」
趙肅說不上為什麼,儘管顏俞幫他打算了那麼多,他依然不覺得多開心,他本沒有那麼大的野心,是這個亂世逼著他去殺人,逼著他成了沾滿血腥的暴君,如果可以選擇,他寧願回到年輕時,在聚峰山底遇見衛氏,又或者,帶著顏俞歸隱山林,如果他願意的話。
「王上?」顏俞眼瞧著趙肅在自己面前走了神,實在忍不住。
趙肅回過神來,顏俞瘦了很多,臉龐都失去了往日的神采,眼睛裡布滿悲傷。「就照顏卿說的辦,顏卿這段時間勞累傷心過度,好好休息才是。」
「多謝王上關心。」
卻說大楚小半年內就損失了十幾萬兵力,又不得不防著三國再次來犯,李定捷便請旨徵兵,只是大楚百姓的生活原已經過不好了,許多人家也就一個成年男性,或許還是唯一健康的勞動力,帝君連這個都要帶走,又惹出一陣陣哭天搶地的喊聲。
「將軍,這是我們家最後一根苗子了,他才十三歲啊!」一個老婦女扯著士兵哭訴,兩手拼命扯著士兵的一角衣襟,仿佛這樣就能把她的孫子留下一樣,「他要是走了,我們家就絕後了!求將軍行行好,放過我們吧!」
「去去去,每家每戶出一個人,誰家都一樣!」那士兵一腳將老婦人踹倒在地,剛被抓住的瘦小孩子即刻哭著掙脫束縛:「你們幹什麼?我都說跟你們走了,為什麼還要打人?!」
「孩子啊!你不要跟他們走······」老婦人淚流滿面,口齒不清地哭喊。
小孩無法,還想安慰一兩句,可是話沒出口,眼淚已是流了一臉。
「快!帶走!磨磨蹭蹭做什麼?」
小孩肋下被駕著拖離,淚眼朦朧中還是老人跪趴在地上的求饒姿態,最後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若是放眼望去,便知整個大楚,幾乎都是這樣的慘狀。
作者有話要說:到這裡就虐完謙兒了。
俞兒:意思是…到我了?
☆、欲談心裡事,同上酒家樓(鄭燮)
百姓哭鬧,士兵們也沒法往上交代,過了些時日,李定捷來一看,才知大楚已經孱弱到了如此地步。征來的新兵里好多是沒到規定年齡的,就算把這些人全都算上,兵力還是不足。
無奈之下,李定捷只得大膽向李道恆提議從宮廷守衛中抽出一部分來補足兵力。
李道恆還沒想呢,林廣就耐不住了,這實際是在削他的權:「帝君,宮廷禁衛都是用來保護帝君安全,與行伍並不相同,即使抽調過去,也並不能打仗,更何況帝君安全豈容放鬆?」
「郎中令言重了,宮廷守衛向來人數眾多,說冗餘也不為過,如今只需要抽調一小部分,何須這麼緊張?帝君的安全自然重要,但大楚邊境不安,帝君又怎麼能真正安全呢?至於守衛與行伍並不相同,稍加訓練就是了。」
林廣頗有些緊張,但是李道恆揮揮手,他便沒再繼續爭執。
「林廣說得是。」李道恆沉吟片刻,道。
「帝君三思!經此一役,我大楚兵力大為減損,若不及時補充,三國再次來犯,恐怕大楚抵擋不住啊!」
李道恆實在怕死,士兵上了戰場未必能贏,但是守在他身邊的人卻是實實在在的,說什麼也不能放。但是那三國,要是再來犯也麻煩。「不如這樣,李卿可到各個行宮去,看看有沒有可抽調的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