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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禎想,今天的事情沒有辦成,已經足夠為自己拉來許多厭惡了,與其委曲求全,倒不如撕破臉皮爽爽快快說些心裡話。
他幾句抱怨也在這種失控中跌跌撞撞說完,末了還是忍不住問:「江重光你為什麼不喜歡我啊?」
季禎其實並非想要真的從江熠那邊要一個這個問題的結果,而是真的為此感到疑惑。他自生下來的那天起,從不知愁苦和挫折是什麼滋味,身邊的人也從沒有不喜歡他,不愛護他的,季禎將身旁的人會喜歡自己幾乎當作一件理所應當的事情。
所以他明明為了江熠努力過,江熠卻還不喜歡自己這個結果,季禎不太能接受,稍稍有些沮喪。
江熠的手正放在季禎的發梢上,和著吸收了季禎頭上濕氣的布料一塊兒因為季禎的問題而停留了兩息。
季禎的臉有一部分被遮擋住,五官中只有眼睛完整露出來,對比之下更顯的明亮而灼人。
他的語氣裡帶著自己都沒有發覺的委屈,落在江熠耳中全都化作了酸澀與心痛。
江熠無法開口告訴季禎,自己並沒有因此討厭他,可他不能這麼說。一想到季禎曾經為了自己極力掩飾性格中本真的一部分,江熠便越發覺得自己對季禎有愧,胸口有如錐心之感。
江熠迴避了他的問題,慢慢收回手低聲說:「早點回去吧。」
門開門關,江熠走了。
季禎將肩頭剛絞過自己頭髮的布料取下來隨手扔到浴桶里,有些煩悶地環視了屋裡的陳設。浴桶還留有餘溫,散發著微微可見的水氣。
本來今天不知是個多好的時機,江熠也沒有防備。季禎走到門口進來處還裊裊的迷香,蹲下去將迷香撿起來聞了聞,很不確定這東西到底有用沒有,末了乾脆扔在地上一腳踏上去,把迷香給踩滅了,全當是踩在了江熠的腦殼上。
他也沒在浴房過多停留,打開門與江熠相反方向,頭也不回地回房去了,沒注意到身後有一雙眼睛正注視著他離去的腳步。
雲頂峰的幾個小輩已經早早到齊,正站在屋裡大氣也不敢出,即便是平日裡曙音在山莊中性格活潑,到了江恪面前也乖的像個鵪鶉,連抬起餘光偷看上座之人都不敢。
直到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曙音這才小幅度回頭,視線之中出現一雙她熟悉的靴子,她心中這才長舒一口氣,又端了端自己的站姿,靜靜等待。
「師父。」江熠的腳步停在眾人之間,向江恪行了一禮。
江熠是江恪唯一的孩子,這點天下之人都無不知,可打從曙音有記憶以來,她從來沒聽見過江熠呼喚江恪為父親。
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幾乎如同真的僅止於師徒一般。
「重光留下,其他人都先回去。」江恪開口。
曙音雖然好奇,但也如臨大赦。這幾天他們日日被師兄操練,渾身骨頭架子就如被打散重裝般酸疼,此時只想早點躺下休息。
只不過曙音走之前還是好奇多些,想到之前不小心偷聽到的事情,心裡暗暗猜想江恪過來的原因。
其他人很快都離開,屋裡只剩下江恪和江熠兩人。
江恪年過不惑,冷峻的面容與江熠有幾分相似,但兩人並不完全一樣。江熠的清冷並不帶著高高在上,純粹是與他人無法相融的不同罷了。而江恪不同,他的眸光中全是森冷和不留餘地。
「這次讓你們下山是讓你和師兄妹們一起歷練,你都做了什麼?」
「除魔。」江熠言簡意賅。
他很清楚江恪的脾性,多說無益。
門外傳來腳步聲,江蘅的聲音響起:「師父。」
「進來。」
門從外面被推開,江蘅的腳步停在江熠身邊,又往旁邊走了兩步,在江恪身側站住,與他一起面對江熠。
「除魔?」江恪反問江熠。
江蘅看了一眼江熠,有心維護江熠幾分:「師父,師弟他的確盡心盡力,季禎的出現實屬意料之外,師弟也已經及時改正,不會再犯了。」
江恪目光凌厲地落在江熠身上。
江熠說:「我會與他退婚。」
江蘅道:「季禎有紈絝跋扈的名聲在外,雲頂峰與他解除婚約沒什麼說不過去的地方。」
江熠卻打斷他,「是我違背婚約,與季禎無關,退婚時我會這點。」
江蘅皺眉看向江熠,「師弟,你在說什麼?」
江熠堅定重複:「是我違背婚約,與季禎無關。」
他將錯都攬到自己身上,無疑會影響雲頂山莊的聲譽,已經是違背江恪的意願。
果不其然當江蘅的餘光掃過江恪的臉,果然看見他的面色已經黑沉下來,凝望著江熠,「跪下。」
江熠依言屈膝跪下。
從前江熠還年幼之時,偶爾會因為修煉的事情讓江恪不快,常被罰跪。然而自從他十五歲以後,已經幾乎沒有這種時候,多不過是被江恪口頭責備。
如今為江蘅看來十分微小的一件退婚的事惹的江恪不快,江熠實在衝動了些。
「師弟你,」江蘅有些責備,又不知如何措辭為好。
他清楚江恪的脾氣,自然也清楚江熠的。江熠寧願下跪也不收回自己的話,便是已經打定主意要執拗到底。
他想起方才在浴房外看見的季禎的身影,心往下沉了幾分,略感不妙,但口中還是維護江熠道:「師父,師弟的為人您清楚,這些日子我們在邊城的確受到季家不少照拂,想來他因此而有所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