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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然是當下場面十分不適合,梁冷卻還是在心情驟松後實在控制不住低笑出聲。
院中的江熠不知道屋內情形,再看攔住自己的傀儡,眼裡竟有了殺意。
兩股怒氣湧來,加之情勢危急,陳守緒一陣急火攻心,忍無可忍,竟是一下完全魔化了,手掌乾枯變長,手上的扳指哐當掉在地上,他的臉也漆黑長毛,仿佛長在陰溝里不見天日的動物。
季禎撐著手站起來往後退了好幾步,想要與陳守緒拉開距離,身上帶著保命符,江熠又已經在門外,季禎其實並不怎麼害怕。
然而他還是低估了血妖的速度,完全魔化後的陳守緒幾乎瞬移到季禎身後,季禎眼前一晃,感覺殘影掠過,一隻手就掐住了他的脖頸,血妖尖銳的指甲堪比利刃,正抵住他脆弱的喉管,只消輕輕一刺就能讓他皮開肉綻,鮮血四濺。
季禎屏住呼吸,終於是有點怕了。
不過又聽咻得一聲。
一把長劍忽然穿過院子裡清冷的明亮月光,劍氣銳利破開血幕直入房內,饒是血妖反應迅速,也被劍氣劃傷,傷口處皮肉外翻冒出被灼燒後的黑煙。
那把劍停在半空,劍身嗡了一聲,繼而發出如白晝的光芒,直直照耀在血妖臉上,讓它無法睜眼,同時也再次為室內帶來光明。
季禎只覺得自己被一股什麼力道猛然從陳守緒懷裡拉了出去,踉蹌兩步撲進另一個懷抱。
月光高懸,落在他們院中時卻帶著妖異的血霧蒙蒙,偏偏江熠一身霜白,立在當中好似以一己純淨破開虛空的污濁,如對錯的尺度不容褻瀆。
誰見了江重光,也會覺得他本該如此。
然而此刻他張開的半邊臂膀,卻主動迎接了一個身上染了妖異的血色,沾有魔氣的少年,自己腳下又是成堆的血肉屍山。
瞬息間,純淨便如同被撞破的水波,與邪氣交融起來。
第二十三章 你的心在我手上
陳守緒感到一陣勁風吹過,他覺察不對,立刻要下手殺了季禎。然而本該脆弱的喉管在此時卻沒有傳來肌理被尖銳劃破的觸感,更沒有鮮血湧出的溫熱。他只覺得手上忽然一輕,再看時發現自己剛才下殺手的已經不是季禎,而是一個小小的斷了脖子的紙人。
紙人飛快縮小,而後輕飄飄地掉在了地上。
先前飛進來的那把劍此時也自尋出路往回飛到江熠手上。
季禎驚魂一刻,被江熠的力道拉進懷裡,下意識抱住他的腰平衡自己的身型。江熠本來只是想將季禎帶出險境,拉扯之間未來得及細想,等到感覺季禎溫熱地撲進自己的懷裡,鼻息甚至打在他的頸間,江熠的手如同觸到烙鐵一般想往回收。
擁抱對江熠來說十分陌生,擁抱的觸覺更是如此。
季禎本來還沒站穩,腳下懸空全靠江熠扶住,此時江熠收手,他差點滑下去,心裡差點罵人。他趕緊不管其他先攀住江熠,雙手一起摟住江熠掛在他脖子上,雙腳觸不到地面,季禎才低頭看下去,這才發現江熠並非站在地上,而是懸於一堆殘肢斷臂上,他們腳下的地面鬼氣森森,被深黑色的血液浸染透了。
趙管事和陳守緒化為魔形以後無論多噁心人,那總歸只有一個而且失去了人形,現在腳下這些肢體混雜好似看不見盡頭,每個都頭是頭腳是腳,帶給季禎的衝擊感劇烈。
特別是那些殘肢斷臂並沒有安分死去,此時屍首分離依舊各司其職扭動著。
江熠說:「先下去。」
季禎猶豫地往下看了一眼,其中幾隻手還努力往上抬,想要抓住他們的鞋,他立刻打消了鬆手的念頭,猴子攀樹般往江熠身上爬。
「我不要!」話雖這麼說,季禎已經開始尋找落腳之處。
「你,」江熠欲言又止,對季禎很是無可奈何。
江蘅與曙音他們還未收劍,此時靠近過來。
換作平時,曙音看見季禎這樣抱著江熠,恐怕是要發作。然而現在,她雖然皺眉,但想想自己師兄說的那個「不如何」,又把到嘴邊的話給咽了下去,強行扭過頭就當自己沒看見。
唉,季禎已經有點可憐,不能讓他一點念想都沒有吧。
季禎找著機會跳到了一處空曠地帶,手持短劍謹防那些殘肢作怪。讓江熠能夠自如作戰。
今晚月明星稀,一輪圓月高高掛在天上,原本清清冷冷的光芒,此刻好想被滿地的血色浸染,落下來的月光都帶著殺意與死寂。
季禎環視一圈,看見許多鮮血掩埋間露出的白骨,仿佛正森森然窺視著他。
血妖現出原形卻未能飲血食心,此時正是他虛弱之時,卻也是他癲狂之時。
趙管事強撐著一口氣還想阻攔江熠,「老爺你走,」
他話還沒說完,已經被一股力道吸起,只見血妖一手將趙管事魔化後的身體拎起,略一發力,趙管事的軀殼竟化作一團血氣揮散入空氣中,全都被血妖吸納進軀體,只剩下幾塊布料墜落到地上,再無一點趙管事曾經存在過的痕跡。
季禎看得發愣,卻見到原本的趙管事的腦袋又從陳守緒的後背慢慢探了一出來。
他想盡忠,陳守緒便讓他盡忠,兩人融為一體,力量合一。
事到如今,陳守緒清楚自己要麼除掉這些修士,要麼被這些修士除掉,因此已經沒有遁逃的念頭,只有決一死戰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