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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熠抬頭看去,同季禎那雙圓溜溜的眼睛視線相對。
男人最了解男人,如何對付江熠,季禎心裡已經有了成算。他與江熠對視到,沒說什麼便把頭縮了回去,不過很快他整張臉都隨著他從門後面走出來的動作而露了出來。
「你回來啦?」季禎問,「你下午同太子去哪裡了?」
江熠的腳步停在季禎跟前,還沒說話,季禎又說道,「我並不是特意要問你,不過我站在這裡等你有一會兒了,除了想你想也沒其他事情可想。」
多麼巧妙的語言藝術,季禎自己咂摸品味一番,心裡十分滿意。
江熠則被季禎的話說了個猝不及防,一時都不知該如何回話。除了想你也沒其他事情可想,這話簡直放肆。可這話的意涵又不只有一種,江熠看著季禎坦然不變,還帶著純然疑惑的眼神,覺得是自己想的太多。
「只是去了城中茶樓。」江熠回答,他的視線不深不淺地從季禎臉側划過,就這一下又撞見季禎專注盯著自己的目光,直勾勾一轉不轉。
被抓包季禎也不羞,反而落落大方對江熠一笑,而後便扭頭老神在在走到前面,心裡扼腕,只可惜自己沒有那等看看別人神色就知道對方有沒有騙人的功力。
只是去了城中茶樓這個說法,季禎心裡存疑,不過他也沒再問。
天擦黑,陳府設宴款待客人,一直沒有露面的陳家老爺陳守緒作為主人理當迎客。不過開宴時卻沒見他。
主廳之中放著兩張圓桌,但是在開宴之前,趙管事帶著人上來在中間放了一面大屏風,將兩桌分了開來。
季禎本來以為是陳府有女眷,不過趙管事布置好屏風後站穩卻是同已經落座的眾人道:「老爺他昨晚忽感風寒,不便與客人們同桌,還請諸位體諒。」
倒沒什麼不體諒的,季禎知道陳守緒的歲數,那和他爹是差不多大的,這個年紀的老人感染風寒也不算輕症。這樣還出來設宴陪客,已經算是周到。
況且季禎也不愛和長輩坐一桌,他心無芥蒂坐在原處,耳旁聽見有人隔著屏風坐了下來。
他隨意朝那邊看了一眼,只看見燈火下屏風上的一個人影。隨口屏風裡就傳出陳守緒的說話聲,十分尋常的一陣客套與禮數。尋常到季禎都沒花多少心思聽。
客隨主便,主人身體不適無法陪客,這一頓飯吃的波瀾不驚。
陳府廚藝子尚可,就是有一點讓季禎覺得頗為不喜歡,有道豬血做的菜他聞著就覺得格外腥味重,一點沒有動筷子的欲望。
一旁的曙音見他如此,反而是賭氣般多吃了好幾勺豬血。
季禎沒空管曙音,他的餘光盯著江熠與梁冷,看這個不夠順眼,看那個也不夠順眼。
結果他忘了自己嘴裡嚼著肉,一口咬下去沒注意,舌尖被他自己給咬破了。
季禎本想呼痛,然而忽然看見梁冷的目光看過來。他哪裡能在這個時候露怯,立刻穩住臉色假做無事發生。
梁冷還看,季禎乾脆剮了他一眼。
梁冷這才收回目光,眼眸里分明有點要笑的意思。
季禎無法判斷他剛才看見了多少,此時只能強裝鎮定,自信就是最好的偽裝。
一直到了宴席散,眾人離席,季禎本來也想跟著走,好回去讓若華給他舌頭上點藥。他剛才流了血,自己都覺得嘴裡腥。
只是季禎未能如願,他被趙管事請住,說陳守緒想與他說幾句話。
到底算是長輩,自己又借住在人家院子裡,季禎沒有拒絕的理由。他看著外頭燈火通明的路,覺得遲一步回去外頭也不黑,便跟著趙管事往正廳後面走。
吃飯的時候隔著屏風,現在單獨見自己,季禎本以為總可以看個正臉,卻沒想到照樣隔著一道門帘。門帘後面的燭火從帘子地下露出來,並不很明亮,像是一小簇將滅不滅的殘光。
季禎的視線幾乎想從門帘下穿過去看看,可他的腳步到底停下來。屋裡人開口時一陣連天的咳嗽,活像是要把肺管子都咳出來。咳成這樣,季禎心頭都為陳守緒捏一把汗。
裡頭又傳出一股血液的腥臭味,季禎抽了抽鼻子,為陳守緒憂心,這不會是咳吐血了吧。
第十一章
季禎往前走了半步,抬手想掀開門帘,又覺得自己這樣太過失禮。他左右環顧想叫個下人,可屋裡只有他自己。
門帘後面又有咳嗽聲傳來,似乎說話都趕不上咳嗽。季禎心裡覺得不妥,想著還是找個人進去看看,他往外走,手扶著門朝外看。趙管事剛陪著自己過來,現在不過片刻,他應該在外面。
走廊上空蕩蕩的,沒有下人的身影,門前有微紅的光線落下來。季禎抬頭看去,時兩個正在隨風輕輕飄蕩的紅紙燈籠。
「有人嗎?」季禎抬高問了一聲,陳家這樣的地方,此時陳守緒身邊一個陪著侍候的人未免也沒規矩了。
紅紙燈籠被風吹動,在廊柱上撞出咔噠一聲輕響,地上的微紅燈影與黑夜撞在一起恍惚閃爍。
「阿禎。」屋裡傳來陳守緒垂老的聲音,「你進來我和你說說話。」
季禎咂巴了下嘴唇,他的舌尖剛才被咬破了,現在還有點疼,自己用力吮一下還能嘗到滲出來的一點血腥味。
「喔。」季禎應了一聲,抬腳重新向屋內走去。
宴席散了,人往各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