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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部分時候,何星文都能理解系統的腦迴路,但偶爾,比如此刻,他發自內心的不解:「你知道,正常人會對此感到憤怒的吧?」
系統停頓了兩秒:「因為生命安全受到了威脅?」他對此有不同的意見:「但您不會遇到生命威脅。」
他是弱智,他是比弱智稍微好一點的弱智。
何星文在心底重複了幾遍這句話,讓自己能繼續跟對方對話:「一部分的憤怒是因為生命威脅,另一部分的憤怒是因為被欺騙。」
說道這裡,何星文不得不再次跟系統確認:「你知道這屬於隱瞞吧?」
系統停頓了幾秒,語氣里有些不確定:「是嗎?」
何星文肯定道:「是的。」
「我以為您知道。從您邁上這塊土地的那一刻,從其他玩家需要等待全息遊戲艙的製造完成才能進入遊戲,而您不用的時候。」
系統老老實實道:「因為這非常顯而易見。」
何星文修正他的話:「是在你的資料庫里,非常顯而易見。」
系統終於反應過來問題所在,他誠摯的跟何星文道歉:「抱歉,我對人類思維模式和智商預判有點偏差。您第一次進入這裡,是在我的智能程序還沒有升級的時候,我的資料庫判斷這是最好也是唯一的選擇。」
事實上,這不是他們第一次關於人類思維模式和系統智能運算模式的不同而出現的衝突。
只是大部分時候,它都能在系統毫不猶豫的一退再退以及何星文的不介意中被輕描淡寫的帶過。
系統不介意承認自己的錯,而何星文對他的信任顯然也不因為這些分歧而變化。
雙方各自的退讓,維持了他們之間脆弱的平衡。
「你說的沒錯,我確實沒遇到生命威脅。」
何星文平靜道:「在之前的遊戲過程中,你作出了承諾,並實現了你的承諾。」
「這是我的資料庫做出最優解時的先決條件。」系統一板一眼道:「您的安全,遠勝於一切。」
「而在您的安全和地球的安全之中,」系統語調稍輕了幾分:「您選擇後者。」
所以,他只能盡全力來保證何星文的安全。
「所以,我沒有憤怒。」
何星文指出自己那句話的前提:「正常人會對此感到憤怒,但我不是正常人。」
他走到了廣場正中央,人們的注視之下,將最後一句話補充完整:「我是英雄。」
比起英雄,系統更喜歡另一個詞:「您是王。」
背負責任,承擔代價,負重前行的那個人,他被稱之為王,當之無愧。
「我之所以將大家召集在這裡,是因為我要宣布一件事。」
人們平靜的等待著,惡魔們竊竊私語,尚不知曉自己才是被針對的對象,而矮人站在角落,沉默旁觀。
王國的第一部 法律就是在這個場景下被宣布,然後被刻刀雕刻在石碑上,佇立在城市中心,在漫長的時光中依舊簇新。
「王國需要一部保障公民權益,確定王國秩序的法律。」何星文注視著隨之浮現在他視網膜上的文字,目光越過廣場上注視著他的子民,落到了更遠方。
「凡王國子民,皆當尊重他人的種族、信仰。」
「王國子民的生命與財產不得被任何人以任何形式侵害。」
「……」
努不利達漫不經心的聽了幾句,忽而意識到了什麼,跟其他惡魔嘀咕道:「我怎麼覺得,這是在針對我們?」
一旁的惡魔懶洋洋接茬:「那不是很正常?每個政權都希望通過法律來約束子民和外來者,但法律只對守法的智慧生物有用,這是常識。」
何星文的話已經接近尾聲,但努不利達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但這個王國跟其他王國不一樣。」
另一個惡魔不耐煩的接過話茬:「除非他能確保逮捕每個即將違反法律的智慧生物,不然這就沒有任何不同。」
另一個惡魔回過神來:「這個王國里,會違反這些法律的……」他環顧一圈周圍的npc,忽而醒悟過來:「好像只有我們吧?」
「那他直接把我們關起來不就得了?」有惡魔憤憤不平道:「反正一抓一個準。」
不是,你就這麼確認自己一定會違法嗎?
是的,就是這麼篤定,對方的話激起了其餘惡魔的一致認同。
「沒錯,沒錯,還多此一舉幹什麼?」
「反正我們肯定會違法。」
「反正只有我們會這麼做。」
努不利達對自己族人的本性一清二楚,也從沒抱希望他們會幡然醒悟,就此悔改,洗心革面,重新做魔。
事實上,連他都做不到這一點。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他分外警惕的豎起了耳朵,捕捉到了法律之外的補充點。
何星文:「……凡是我的子民都當遵守它。法律的實行和落實,由哲和黃負責,監督和執法由神聖衛隊負責。」
「神聖衛隊?」
這個新名詞不止惡魔們一臉懵逼,就連始終保持著聆聽狀態的安迪蘇·金也忍不住露出疑惑的表情。
反而是那些npc們,對此全然無動於衷,像是早已知曉,又像是壓根不在意。
何星文沒有解釋,王國也沒給他解釋的時間。
幾乎是在他結束對第一部 法律的宣講,在最後那個字的尾音剛落時,整個世界再度陷入了驀然靜止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