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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4.第1793章 你就不怕,我殺了你嗎?

    第1793章 你就不怕,我殺了你嗎

    我恍恍惚惚的被他們抬到了床上,後背貼上柔軟的褥子的時候,只感到一陣冰涼,背後的衣裳竟然已經浸透了汗水。我不知道自己竟然出了這麼多的冷汗,這個時候就像是陷落在水塘里。

    周圍的人還在一刻不停的說著話,一個個哆哆嗦嗦恐懼的樣子,好像下一刻就都要性命不保。

    不一會兒,有人從外面沖了進來。

    我模糊的記得他們讓人去叫太醫,這個時候看見那個身影衝到床邊,周圍的人全都嚇得跪倒在地,而他走過來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是要給我診脈嗎我下意識的就要把手往回抽。

    不要

    可他的手卻很用力,抓著我的手絲毫不放,在看見我蹙著眉頭,露出難耐的神情時,他慢慢的湊過來,另一隻手輕輕的撫上了我滿是汗濕的額頭,說道「輕盈」

    我渾身一哆嗦,不知哪裡來的力氣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一睜眼,就看到了裴元修,他坐在床邊俯身下來看著我,我的一隻手還被他牢牢的握在手心,他的目光,帶著幾乎要穿透人的身體,甚至靈魂的力量看著我,說不上有什麼戾氣,卻溫柔得讓人感到害怕。  

    我全身的冷汗都冒了出來,而這一刻,小腹下墜的感覺更加強烈,好像有個無形的東西在將我往下拉,我頓時發出一聲難受的低音,他眉頭一皺,看著我即使躺著也並不太明顯的小腹,眼中的深黑更加的濃了。

    我隱隱的感覺到,我一直以來不想面對,有想要隱瞞的事,到了這一刻,已經不能不去面對,也不可能再隱瞞下去。

    其實我自己是最明白,紙是包不住火的。

    越是想要包住,帶最後,火焰會越控制不住,甚至將自己也完全焚盡。

    這個時候,我已經難受得眼前陣陣發黑,冷汗浸透了衣裳,甚至已經染濕了身下的被褥,但我還是咬著牙,積攢了最後一點力氣抬眼對上那雙已經黑得不見底的眼睛,慢慢的說道「我希望,你還沒有對自己的孩子下手。」

    「」

    他握著我手的那隻手忽的一顫。

    這個時候,太醫來了。

    他一進門,周圍的那些人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樣,有兩個立刻迎上去將他帶進來,而我已經完全控制不住自己身體裡的痛苦,發出了悽厲的低呼聲,那太醫告罪急忙走到這邊,看見裴元修坐在我的床邊,急忙便跪下行禮「公子。」  

    裴元修頭也沒有回,只是定定的看著我。

    那太醫跪在地上也還在喘著粗氣,顯然是聽說我出了問題被嚇得不輕,一路飛奔過來的,看見我這樣,更是嚇得魂不附體,可現在卻看見裴元修不說話不動,好像什麼事都沒有似得,他一邊跪在地上,一邊小心翼翼的抬起頭來望著我們。

    不知過了多久,又或者只是一個沉寂的瞬間,裴元修終於放開了我的手大概是因為剛剛被他滾燙的手心握得太緊的緣故,這一鬆開,我就感覺到一陣冰冷的風吹了過來,他慢慢的起身,說道「先給她診脈再說。」

    那太醫急忙道「是。」

    說完便走上前來,告罪之後,將一個小墊子放在我的手腕下,又鋪了一張絲帕在我的手腕上,然後跪在床邊給我診脈。

    身體裡的痛苦已經耗盡了我所有的力氣,我甚至連動也動不了一下,只不斷的喘息著,臉色慘白的靠坐在床頭,身上層層疊疊的皇后的禮服就像是堆積在床上、身上,不僅沒有一點威儀,反而在這個時候顯得格外的累贅,甚至笨拙,我在這樣的錦繡堆里蒼白著一張臉,沉默的等待著最後的宣判。

    周圍的人,沒有一個敢開口,甚至沒有一個敢出氣,整個景仁宮裡連一點聲音都沒有。  

    在這樣幾乎掉一根針都能聽見的氣氛,那太醫突然倒抽了一口冷氣。

    大家的目光也全都聚焦到了他身上。

    裴元修站在一旁,臉色沉沉的看著他。

    那大夫甚至都不敢回頭看他一眼,又急忙扣緊了我的脈門,又診了一陣子,這一下他額頭上的冷汗也冒了出來,手指開始不停的顫抖起來。

    我只看了他一眼,便閉上了眼睛。

    漆黑一片中,感覺到那個太醫將手慢慢的縮了回去,然後轉身對著裴元修就跪下來,顫聲道「公子恕罪公子饒命」

    整個景仁宮一下子陷入了一種連呼吸都無法繼續的壓抑里。

    裴元修的聲音響起,冰冷得有點陌生「你說。」

    「公子,公子饒命啊」

    「我讓你說」

    「顏小姐她她,她腹中的孩子,早已經」

    「早已經怎麼了」

    「早已經去了」

    他的話音剛落,周圍的人幾乎都嚇得驚叫了起來,裴元修的眼睛一下子紅了,全身原本僵硬得像一尊冰雕像,這個時候微微的顫抖起來,甚至像是站不穩了一般,踉蹌著往後退了兩步。  

    立刻有人上前扶住了他。

    他死死的盯著我蒼白的臉,咬著牙道「什麼時候的事」

    那太醫顫抖著跪在那裡「大概,看脈象,大概有一個多月了。」

    裴元修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那現在,又是怎麼回事」

    「現在胎兒已經去了多時,正常是會滑胎流產,顏小姐現在這個情況,怕是要胎兒引出來,否則對顏小姐的身體」

    我幾乎聽見他咬牙的聲音,半晌,他沙啞著嗓子道「給她拿出來」

    說完,便轉身走了出去。

    我聽見了大門砰的一聲關上的聲音,撞擊得猶如天崩地裂,周圍的人已經面無人色的跪了一地,這個時候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生死會如何,只有那大夫,哆哆嗦嗦的回到床邊來,顫抖著說道「顏小姐,你,你還撐得住嗎」

    我眯著眼睛看著他,因為忍痛的關係,聲音已經發不出來,只有一點干啞的聲響從喉嚨里傳出「你動手吧。」

    將一個死胎引出母體,其實不是一件太難的事,這個時候的胎兒比起分娩時已經長大了的嬰兒要小得多,再加上有宮裡的太醫和嬤嬤坐鎮,相比起過去流產時的生不如死、生產時的痛不欲生,這一次,仿佛並不是太嚴重的一件事故。  

    但對一個女人而言,這無疑是比噩夢更恐怖的一件事。

    我的視線已經完全的模糊,只能隱隱約約的看著周圍人影晃動,不斷的有人來給我餵湯藥,往我身上扎針,給我擦拭汗水,可這一切都不足以安慰,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也像是我的生命在一點一點的流逝,我原本看著窗外還透著天光,但漸漸的,當疼痛如潮水般湧來的時候,那些光亮都消失了,我只看到了一片昏暗。

    我好像又陷入了昨夜的那場噩夢當中,只是這一次,是自己躺在血泊里,一會兒感覺到周圍冰天雪地,一會兒仿佛又是烈焰焚身,這樣冰火交織的折磨里,我連掙扎呼救都做不到,當他們給我灌了一碗藥之後,我漸漸的失去了支撐,陷入了一片混亂當中。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冰冷僵硬的東西終於離開了我的身體。

    血的味道,一下子彌散開來,也刺激得我從混沌中睜開了眼睛,看見那大夫滿頭大汗,回頭來看了我一眼,見我睜開了眼睛,似乎還慶幸的低聲念道「阿彌陀佛。」

    幾個小宮女走了出去,我看見他們有人端著一盆鮮紅的雪水,有人端著一隻蓋了紅布的木盆,正想要說什麼,就聽見大門被打開,原本他們要走出去,卻像是撞著了誰,被嚇得一下子停下腳步,跪拜下去。  

    外面傳來了一個沙啞的聲音「完了嗎」

    「回公子的話,已經結束了。」

    「她,這個裡面是」

    「公子,公子不要看。」

    「」

    「是,是一位千金。」

    「」

    「請公子,不要太過悲傷。」

    我聽著外面的對話,好像是聽懂了,又好像一切都跟我無關,這個時候只虛弱的閉上了眼睛,而那大夫早叫人準備了湯藥,趁著現在我醒著便送到我嘴邊,讓我喝一點。

    這時,裴元修從外面走了進來。

    他的身材高大,加上外面原本就晦暗得仿佛深夜,最後一點光亮都徹底的被他擋住了,他走進來的時候,那個大夫聽見了他的腳步聲,手一抖,湯水就灑落在了我的衣服上。

    皇后冊封時穿的禮服。

    這,是重罪。

    那大夫自己也嚇得魂不附體,可裴元修卻像什麼都沒看到,又像是什麼都不關心了似得,只一揮袖「都出去。」

    那些人如蒙大赦,急忙退了出去。  

    他站在床邊,目光直直的盯著我。

    那眼神里,悲喜俱無,仿佛在這一刻陷入一種無愛無痕的困境裡,而我,只覺得那個胎兒離開了之後,身體空得厲害,雖然自己還躺在織錦堆里,卻抵擋不了他身上散發出來的迫人的寒意,幾乎要滲透進我的血骨。

    不知這樣看了我多久,他終於開口道「什麼時候的事。」

    其實這個時候,我已經疲倦得幾乎隨時就要被周圍的黑暗吞沒,就要陷入昏迷,但聽到他的聲音,我還是一個激靈的睜開了眼睛看向他。

    他沒有再問第二遍,只是看著我。

    我張了張嘴,因為剛剛喝了參湯的關係,唇舌間都是苦澀,開口的時候,連話語也染上了那種辛苦「在滄州的時候。」

    「滄州」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我就感覺不到有胎動了。」

    「為什麼不告訴我」

    「告訴你」我看了他一眼「我不敢啊。」

    「你不敢」

    「」

    「你說你不會用人命來逼迫我留下這個孩子,揚州已經不在你手裡了,可滄州、天津、京城,現在大半個天下都在你的手裡了,我敢冒這個險嗎」  

    「」

    「如果你要殺人泄憤,我阻攔得了嗎」

    他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那你沒想到,終究有一天,這件事我也會知道。」

    「當然想過。」

    「」

    「可我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走一步算一步,」他死死的盯著我,眼睛通紅得好像充血一般,我才發現,他是看著我身上那層層疊疊,象徵著母儀天下的威儀的禮服,但現在,一場生死糾纏之後,這件禮服就像一朵凋零的牡丹花,明明還有些艷冠天下的美名,卻早已經殘敗。他啞著聲音道「你是算到了今天還是算到了明天」

    「」

    「你知道我會冊封你為皇后,到那個時候,這個孩子就算是死,你也不會受任何影響,是嗎」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他從一開始整個人就在發抖,好像一張繃緊的弓,但在這個時候,他突然笑了起來,哈哈大笑,寬大而空曠的宮殿裡迴響著他的笑聲,我甚至不懷疑門外還跪著那些等待著他宣判命運的人,此刻聽見他的笑聲,那些人大概也已經魂不附體了。

    他一邊笑著,一邊踉蹌著後退,這時身子一頓。  

    他撞上了靠著窗戶的那張桌子,書桌上,還堆積著我書寫的佛經。

    他的笑聲戛然而止,一把抓住那些佛經,踉蹌著走到我面前來,咬著牙道「你說你要為那些死去的人寫佛經,要換取心裡的平靜這裡面,可有一個字,是為這個孩子而寫的」

    「」

    「你的心裡,可有一點愧疚」

    「」

    「你害死了我們的孩子」

    他一邊說,一邊將那些佛經撕了個粉碎,猛地一揮手,碎裂的紙屑忽的一聲紛紛揚揚落下,一時間將我的視線都染白了。

    我的臉色,此刻更加的蒼白無血。

    抬眼看著他幾乎瘋狂的眼眸,看著那慢慢散落如同落雪一般的紙屑,我的聲音也變得如冰雪一般寒冷了起來「我為什麼要愧疚」

    「」

    「是你強了我,是你把這個孩子硬給了我。」

    「」

    「那不是我們的孩子,那是你一個人的孩子。」

    「」

    「他來,我抵擋不了,他走,我當然不會挽留。」  

    「」

    他僵硬的站在那裡,肩膀猛地一顫,好像被人無形中狠狠的抽了一鞭子。

    這一刻,我聽到他的喉嚨里發出了一聲很低的聲音,好像他硬生生的將什麼東西咽了回去,可那種血色卻從他的眼瞳中浸了出來,甚至彌散到了整個空間裡。

    他慢慢的走過來坐下,一隻手伸到我的肩膀上,好像是撫著我的肩,又好像在撫摸著我的脖子,我從來沒有感覺到過他的掌心那麼冰冷,就像是一塊寒冰貼上了我的肌膚,冷得我微微的戰慄了一下。

    他看著我,一字一字的說道「你就不怕,我殺了你嗎」

    我看著他的眼睛,慢慢的抬起頭來,纖細的脖子完全的裸露在冰冷的空氣里,甚至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我平靜的說道「我會引頸待戮。」

    說完這句話,我仿佛也在等待著。

    等待著他的決定,等待著某個時刻的到來。

    我看見了他的眼睛一刻發紅,一刻又變黑,好像有兩樣東西在他的身體裡撕扯著他的理智和靈魂,連這個軀殼都快要不屬於他了似得,只有他的手指,慢慢的輕撫上了我的脖子,一點一點的摩挲著。

    他的聲音帶著一點壓抑,慢慢的道「其實,我早應該知道。」  

    「」

    「不,不是我早應該知道,是我早就知道,你不想要這個孩子。」

    「」

    「我也早就知道,這個孩子出了問題。」

    我的眼睫微微一顫,抬眼看著他,他像是要笑,可又像是忘了該怎麼笑,臉上浮現出了一種複雜得近乎扭曲的表情來「所以這麼長的時間,我從來沒有強求你,不管有的時候,我分明看透了你的謊言,我也已經知道你的身體出了問題,我也不敢讓大夫來給你診脈。」

    「」

    「我怕得到這個消息。」

    「」

    「我怕知道,我最後一點可以挽留你的機會,都失去了。」

    「」

    「我還抱著一點希望,希望是我在胡思亂想。」

    「」

    「我也還抱著一點僥倖,也許,也許你真的只是太瘦了;也許這個孩子不太健康,可還活著;也許她知道你不想要她,所以她乖乖的待在你的肚子裡不敢惹你生氣」

    「」

    「我想過所有的可能,我用了所有的辦法來騙我自己。」  

    「」

    「可到了今天,我也騙不下去了。」

    「」

    「顏輕盈,我們的孩子我的孩子,她的屍體就在外面,她不知道冷,也不知道痛。」

    我慘白著一張臉看著他,有那麼一刻,我在他眼中看到映出的自己的樣子,也像是一具屍體,我慢慢的說道「你傷害我的時候,我是知道冷,我也知道痛的。」

    「」

    「在這件事裡,唯一沒有冷過,沒有痛過的人,是你啊。」

    這句話就像一把刀,狠狠的扎進了他的胸口,我感覺到他的手猛地一用力,一下子扼住了我的脖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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