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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銬和鐵鏈的鑰匙在我這裡,再過一會兒你就可以開口說話了,除了接下來你自己給自己上藥,你自己讓自己吃飯喝水,還有我要帶你出去,我不會再打開它,在此期間,你只能在這張床上哪兒也去不了。」
「我今晚已經斷了樹王一條手臂,他要修養十五天才敢恢復好找過來,我也分別打了那兩個躲在暗處的欲界的人,他們至少要十天才能恢復好敢找過來。」
「直到我從你身上確定完我要確定的事,你才可以從這裡走,因為在此期間,你的命是我的,在這之後,你的命才是任何人的。」
「……」
「成敗輸贏,欲界的魔菩薩應該不至於像孩子一樣軟弱到需要被人抱著,才能搖晃著自己學著站起來。」
「自己站起來,不要再想著有任何人來拯救你,然後你再想好心中的一切開口回答我,你願不願意和我打接下來這個賭。」
「如果你連這點自信都沒有,也不配自居一個三千佛法世界不可擊敗的強者了。」
這話,可真是一分過往情義都不講了。
說忘就忘,完全自我。他要從顧東來身上具體『確定』一件什麼事。又為什麼要用這種辦法把他帶來這兒。這個人根本不是在問顧東來的意見,自然不想說明白。
而他到最後甚至於沒有給顧東來一個交代。可伴隨著這一番話音落下,親耳聽到這人這番就如同一個瞎子般,根本看不見他人疾苦的話,床上那個人在深刻認識到個人處境後終於是『安靜』了。
那塊醜陋無比,卻至少能掩飾一個人真實情緒夜叉面具後,長發魔頭像是死了般閉上眼睛,又躺著不動了。
那鎖在他手腳上無比沉甸甸,暗示他罪孽罪行的手銬和鐵鏈鎖著對於他而言早已經應該習以為常。可是親眼看著自己這一次竟然會落到這個人身上,又再度被這樣鎖著,這種感覺,還是和過往有著明顯天差地別的。
然而,此情此景,斬斷過往恩怨,再相遇也只是陷入了雙雙拉鋸冷漠中的兩個『陌生人』確實也不想和對方再多說一句話了。
兩個人各自占據房間一角,都在等待著一個答案。
一身狼狽躺在床上,閉目不動的顧東來就像是在被這個人逼迫著必須在此期間認真思考,才能回答他的話。
這時已經這一天真正的午夜了。窗外的界線血紅血紅,人間地底的魔物們在召喚著它們的傀儡回去,默默咬著牙,流露出魔障邪念的顧東來心中莫名其妙開始湧上的一道道慾念咆哮在警示著他必須回到欲界去,轉輪天母對他的那天說的話也在腦海中響起了。
【「這東西叫五欲之毒,也叫無欲,能令你暫且憑藉著欲法的支配恢復原本的三法。」】
【「它內里分為怨,/淫,/憎,恨,痛,五種世上最不堪的欲望挨個輪一遍,是個人都會被折磨到活生生沒了欲望,而這五種替欲界之主負責監督你的欲望會在接下來伴隨著你一段時間,要是你每一天沒有在規定的午夜時間回到欲界,或是沒有完成自己魔菩薩的使命復命,其中一種痛苦就會發作並伴隨著你,將你違背命令的痛苦都原原本本傳回欲界去。」】
如果要反抗。是要付出代價的。
他能相信這個人。
或者相信他自己麼。
他還有資格相信自己麼。
而與此同時,多年前,當他在第一次墮落地獄時,感覺到自己仿佛被一雙雙鮮血淋漓的手拉扯著陷下去的他才親耳從那一團紅色光芒中聽到的那一句話——
【「顧東來,當你來到欲界,我第一個要從你身上拿走的代價……就是你的信心。」】
【「沒有了信心,你就只能一生成為欲的傀儡,因為你也相信自己從頭到尾什麼都做不到,什麼都做不到,這比殺了你一定還難熬,一定能讓你永遠做我們最忠實的奴隸,再反抗不得。】
而僅僅只靠這種以周天循環使三法歸位恢復的方法,某位太子從頭到尾自己穿著一雙酒店拖鞋,保持閉目打坐姿勢的盤腿坐在床頭面無表情地看著陷入一團魔障邪欲中的他。
他像在等什麼。也未必在等。或許他現在到底在等一個什麼樣的答案,連那時候決定對這個人伸出這一手去的他自己都不知道。
佛不喜歡這花香。但這花香,也必定不該在地獄。沒有人,能把這樣花香一生一世留在地獄。
佛要親自跳下地獄出手度魔,不過一念之間。
世人不得阻攔,眾生不得插手,萬佛不得令他後退。而等了差不多大約半小時後,床上一動不動的顧東來終於能『說話』了,這時,某位太子這時才睜開一雙無光的眼睛,坐在床邊遠遠從另外一邊注視著這個聲音魔頭才聽到了一句關於這個回答。
「我的對手是誰。」
所有人眼中再沒有回頭路的魔問。
「你自己。」
「我。」
「還有一個叫命的東西。」
年輕而伸出這一隻手面朝地獄的佛回。
哪有什麼過往一切,我現在只有必須打敗你。
——還有,再將所有人瘋狂狠狠踩在腳下的決心。
顧東來早就註定孤身一人了。
——只有,一個人了。
……
就是這一句話,令外頭龍江市上空的烏雲都跟著電閃雷鳴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