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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作為一個僧人一個菩薩。他們斷絕五蘊七情多年,本來就不怎麼懂常人之間的正常感情表達。因為一直以來實力相當,就也不會對身旁這個從來只當對手和敵人的人客氣太多。
在明明已經差不多猜到後半段的答案時,二人也會對彼此的諸多行為有遷怒。也是如此,大清早的,這樓下的『動靜』還沒鬧完,樓上這兩個人也氣氛緊張起來。
所以,眼見誰也不打算先開口。顧東來先是一個起身,壓在和他一樣還沒起床的方定海的身上,接著用手摁在二人的枕頭上,才面色危險地湊近他一字一句道,
「你明知道,方海問活著,還和當年的罪魁禍首混到了一起,為什麼不反抗?」
顧東來說著眯起眼睛,看向他脖子裡鱗片脫落殘留的傷疤,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昨天晚上後來追著我們的『魔』,就是那一群阿修羅是不是?你因為張天縱和方海問的緣故,才不殺那些阿修羅,反而還一次次躲著他們。」
「方定海,身為一名僧人,本來你是應該秉公執法起到引渡過去世界一切眾菩薩歸來的,可你現在就是這麼包庇自己的師兄們的麼?」
「他們已經要殺你了!你為什麼不還手!你是想把命都還給他們倆是不是!」
這話,火藥味十足。
顧東來字裡行間是自己也弄不清楚的火大,他心裡既不爽於對方這麼處處退讓的態度,更不爽於為什麼對方沒有去反抗命運的讓步。
在他眼裡,這世上誰都可以退,眼前這個人不可以。因為他在顧東來心中是不一樣,是一個真正意義上對於佛教虔誠和認真的出家人,恰恰是因為如此,二人的勝負還有對方是如何應對這些外部劫數時地模樣才會在顧東來眼中顯得格外重要。
顧東來無法去看著他被命運推倒,這在他看來根本不可能。而在一路凌亂的臥室地面床上,他像是隨時都會和方定海翻臉。
說著,他還拿一隻手奚落而諷刺地抵在二人耳邊,以周身同為出家人佛法的力量激怒對方。一身邪氣難以抑制的長髮男子這種強勢而外放的壓迫感,完全地針對在這個從軀殼到心臟完全就是沒一點人性的死和尚。
二人的面孔挨得極近。明明昨夜兩個人才經歷了一番歡喜之事,可如今,一夜過去,他們又成了陌路人一般的關係,哪怕是此刻近到連互相的表情看得分明,近到他們倆一個滑落睡衣和另一個裸露在外的胸膛都帶著體溫地貼在一塊。
面對這人的問題,從不會在這種事上讓任何人,方定海先是閉目一句句聽完顧東來的質問。接著,仰躺著的他就才這麼自下而上扣住顧東來的手,又將對方的睡衣抓起一把摁了回去。
「如果我一開始想包庇,我就不會把我三法的由來和佛河引渡過去世界眾佛的事告訴你。」
」但我為什麼這麼做,也和你無關,因為,每一個人的命運都不可能完全和另一個人交集在一起,你是你,我是我,正如我也無法理解你一樣。」
「因為你對大鵬鳥的縱容,使一切不能回歸原位,而你自己時至今日還困在惡果報應中,你又去想過怎麼不退讓了麼。」
「不,你還是選擇了逃避。」
方定海這話回敬著,也迎上了顧東來的挑釁,那一雙經多年沉澱依舊不食人間煙火,卻也已經不再會如當年面對毀滅一切劫數時,會像個少年般動搖的眼眸深處是真正的強大不可動搖。
可正因為他是這樣的人。比顧東來這個堂堂菩薩並不少半分氣魄的僧人才並不容眼前這人逼近,而是反擊了對方。
「明明你在從陰司回頭的那刻,就清楚了人間發生的事沒有那麼簡單,可你這麼多年,甚至沒有告訴王子勝和王栩真相,反而讓他們理所應當地以為迦樓羅做的是對的。甚至不需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有所愧疚。」
「正是你的護短和隱瞞,讓那些做下惡事的妖魔能理所當然地用謊言繼續去騙迦樓羅跟著它們一起作惡。」
「這才是迦樓羅現在這麼恨你,甚至要報復所有人的原因,這也是為什麼大千世界的一切輪迴至今還混亂著,佛地無法迎來真正的因果循環的緣故。」
因為心中各有一團火沒出發。兩個人這下是真發火吵起來。也是聽到這話,顧東來一頭長髮垂下來落在方定海的心口,又借著手臂撐力暴力而瘋狂地捶了二人剩下的枕頭,才怒而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好!說得好!」
「……對啊,你說的對。」
「我就是從頭到尾都是不如你……我就是一個我什麼都沒保護好,反過來還要被你嘲笑的人,這又怎麼樣?」
——他這話簡直瘋透了。
表情冰冷,側著頭望著一邊的方定海聽到眼睛都被他氣的紅了的顧東來摁著自己的手臂還在冷笑,卻也不說一個字。可這次真生氣的顧東來既然都說開了也沒停,反而往下接著捂著自己的雙眼看著一邊說道。
「我早就知道我的妹妹沒錯……可是我救不了她……因為她吃了人,而我並不能用自己的命為她贖罪。」
「因為人命貴重,錯已釀成,哪怕我向陰司親自求情,願意去交換她,可是也沒有用……」
「她在地獄裡不停地對我哭……告訴我自己沒有錯,但我這個大哥什麼也沒能幫她,只能……讓她受苦,只能讓她怨恨,只能以這種方式留在人間……永遠也成不了佛了……懲罰我對我親妹妹的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