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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事實上,今夜出現的這裡的他現在的確正在做著一個瘋子般的賭。
不久之前,他和那個人還在地獄裡又一次決出一個勝負。
而仔細想想,這其實是一年以來,二人自從不動明王一劫之後第一個一起共處的夜晚。
死界現在除了還在這大牢籠里的兩人沒有第三個會來打擾他們,這就給了這兩對宿敵之間十分算是難得的一夜。
儘管,他們兩個現在都滿身狼狽,嘴角淤青,活像兩個背棄了彼此情愛,早就已經六親不認的瘋子。
而這一切統統也都拜他二人自己身邊的這個人所賜。
可相比起之前兩個晚上,這已經是屬於他們一點個人時間了。
在這種情況下,或許過往仇恨,難以割捨的前塵往事和傷疤,以及決定在情愛面前先為大義而和這個人再度攜手的理智主宰了他們。
在眾生面前,私人情愛的短暫取捨,也使這兩個人處於一個公事公辦,微妙且冷漠的平衡相處的狀態下。
他們從對手,到朋友再到仇人的一場輪迴中,好像又回到了最初一直無聲地依靠彼此,從來什麼都不用多說的關係上。
——或許,方定海和顧東來的自負和驕傲,註定了二人一生並肩和對立。
更甚至,隨著二者記憶和立場的短暫變化,又一次回到之前死界的地獄寢宮中,當那四面晃動黑紗隔絕了一切,在那張冷冰冰的大床上,二人經過短暫休息下,一縷佛香從黑紗後的香爐里飄進來,映照著兩個人一坐一趴的模糊姿態。
相比起往日這裡只有兩個瘋子的黑暗晦澀,今夜,這佛榻黑紗後的兩個人身邊還擺著一些有些妖艷到不像是一個男人該有的披帛舞裙,奢靡無比的金色首飾。
……以及,一塊香氣撲鼻凝固成擺在一塊鎏金檀木香盒的紅色胭脂。
這油潤的紅色胭脂在白髮男人的身上具體能開出怎樣一朵朵花瓣,黑紗後影影綽綽的影子還不為人所知。
而在這地獄深處的燈油照射下,這一具瘦骨嶙峋,浮艷妖氣的成年男人身體竟然披著一件不同於他以往喜好的紅衣。
這紅衣,和紫氣相比,少了一份孔雀明王作為美男子從來強勢高傲的貴氣華麗,多了一絲伎樂天裝扮的嫵媚,一種女人天生才能擁有的美。
一個男人天生長得再美,他到底不能和女人一個相比,不止是骨架,身形和容貌,更因為女人的魅力和男人還是有所出入的。
女人不止是身體,連魂有香氣的。
可成為一個擁有女人和男人特徵,雜糅了兩種性別的美的人就可以帶著這樣的香氣。
當下,那大大鋪開了整張地獄寢宮大床上的衣袍下擺盛開在白髮男人身體上像是曼陀羅一般的美麗花瓣,和他的皮膚,還有整個人瘦到見骨的樣子意外地非常相稱,更像是位供奉著佛陀使其快樂的飛天菩薩了。
那慘白消瘦,紅衣妖嬈的男人脫離了之前浸泡在這二人滿身血液衣服的黑色池水中,將自己那張狂而自負的雙腿帶向床上的中央,妖艷無比地蜷在年輕太子的懷中。
那一把叫做無惡之花的黑色大戒刀就殺氣騰騰橫在二人的床頭,像是冥冥中屬於二人共同的一把佛門法器般。
可戰佛太子殿下的手卻在白髮男人慘白的嘴唇如同情人般塗抹上了那一縷佛香繚繞的紅。
而被畫上了美艷嘴唇的男人整個人趴在某位太子殿下的腿上,並任憑雪白的髮絲垂在自己從頭到腳都紅紅紫紫的胸膛上,又用手指一點點往下執著而眷戀地撫摸著那太子殿下的腿根位置,接著才將頭挨著對方的肩膀第一次一起閉了會眼睛。
這個經過了和他在地獄中一夜,白佛母法相下的他已經又一次仿佛快要就地消失的人躺在某位太子殿下的懷中無比病弱無力地正式叫說了一句話。
「太子殿下。」
「就像是我們兩個人的那個賭中所說,現在在你面前的第四個考驗,就在於你自己的堅定。」
「下一場佛位遊戲,還需要你自己去親自戰勝它,而你這一次的敵人將會是……是你出現的所有人。」
「前面三輪,你已經開始正視和在乎輸贏,渴望贏得獨屬於自己的成就,並且懂得克服勝利後的自負易怒,但接下來,才是真正考驗你的時候。」
「當你放下你高高在上的尊嚴,學會人的堅持,了解人的掙扎,現在,你就需要去改變。」
「一個人要去改變整個世界是很難的一件事,因為當你第一個去做,去發出自己的聲音的時候,總是不會有人相信你。」
「大家總會一遍遍告訴你那是一種無意義的送死,可世上有多少事,又是不真正去做就能提前知道根本做不到的呢?」
此刻,某位太子殿下是一身戰佛裝扮,抵在這張大床上抱著這下一秒仿佛就要消失了的白髮男人,又讓他枕在自己一條腿上。
他像是一個天生的年輕佛將。
他那一直冥冥中闔著雙眼,嘴唇冷酷肅殺,一頭長長的紅色長髮使他的少年臉越發妖異奪目。
那下巴很尖,嘴唇延伸至整個嘴角都紅的像血一般,眉心那藍色圖騰下一雙紅色的眼眸更有一種和過往不同的強大攻擊性。
他身上每塊在地獄和人間用鮮血和傷痕洗滌肌肉勻稱而性感,是年輕豹子般習慣蟄伏的漂亮身體。而哪怕是身披佛甲半赤著身軀僅僅把懷裡那個白髮男人,二人的身心卻也充斥著一種宿命般的殺戮來臨前的危險,更使他的耳朵邊只有那個和他賭這一場生死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