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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一眼望去,她和顧東來作為親兄妹。明明有男女之別,但在面孔有著六七分相似。
因此,即便僅從這籠子裡的一小節身段腰肢都能看出有著奪目,強勢,有著絕對力量的美麗女性。
那張臉美到讓人屏息凝神不敢驚擾。
皮膚很白,從面頰到額頭上帶著一長串勾勒住鼻樑的金色寶石珠墜,背後還長著赤金色羽毛的翅膀。
手指布滿了曾試圖砸毀籠子的傷。那指甲邊緣呈現入魔後的黑色。面孔也是一半為人,一半為魔鳥,閉眼狀態下都能看出十足癲狂兇惡。
在古佛經中,金翅大鵬鳥,一直是一種烈性和凶性極強的神鳥,所以如何也不可能軟弱到就這樣被囚禁在這裡。
但如果關押她的兩個人是她的親大哥和傳說中的那一位法僧,那麼,一切就有了理由。
這給她帶來了終年無法散去的仇恨和因果,以至於墮落成魔,再無法回頭。
可先前八部的其餘妖魔幾次三番地去觸碰界線,已使她一步步感知到了那兩個人的氣息。
但與此同時,她的這尊泥土法身本身並不完整。那截露出地面時,已經斷裂的泥土脖頸也使靈魂和肉身不能下到人間,去親自找她的兩個仇人報仇。
只是,身為孔雀明王的妹妹。
她有著不同尋常的高貴出身,更擁有佛祖親賜的名字,這更說明,她身上有著一般妖魔沒有的強大法力,足以能一步步走到這裡。
而此刻,這位傳說中的西行公主的神魂,正『睡』在一個鏽跡斑斑的鐵牢里。
她像是做著一個混亂不堪,攪亂她心神的噩夢。
已淪為魔,失去了人的心智的身體不聲不響地趴在地上咬牙冒著冷汗的同時,腦子裡也在急速地回憶著一幕幕關於她還在人間時的記憶。
【「哥哥,你人在哪兒?」】
【「哥哥!」】
【「我在這兒!」】
【「你看見我了嗎!」】
夢中,她還是個少女,並在和一個個子明顯高她半截的人捉迷藏。她的一雙眼睛閃閃發光,笑容美的像春日,長發像朝霞般,披帛奔跑在靈山之上,卻如何都找不到那個人。
【「顧西行,我在這兒。」】
【「過來。」】
這時,那永遠留在她夢中的人才從花叢中一步步走出,又招手叫她。
原來,那時候她自己還叫顧西行。
可眼下,曾經的西行公主卻只能被單獨關在半空中的鐵牢外頭只有惡鬼和她為伴。
而在夢中,當那個少女朝著花叢中奔跑過去,卻見那個長發的人抬起一隻帶著孔雀舍利珠子的手落在她的頭髮上,又為她鬢角別上一朵鮮花。
【「好看嗎?」】
少女頂著頭髮上的花,開心地仰頭問自己的哥哥。
【「好看。」】
【「比這朵花都好看,世上最好看的就是我的妹妹。」】
那人說著颳了下她的鼻子,又很壞也很溫柔地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容。兩兄妹一下像小時候鬧起來,又在花叢中快樂地牽起了彼此的手。
笑聲和那一朵朵花美的使人不忍驚擾他們。
他們倆好像曾經都以為,只要彼此一直這樣在一起,就能一生無憂無慮地活下去。
因為這樣美的花,只有她的哥哥會給她帶來。
也是有了這朵她哥哥給的花,她才看到了這世上最好的東西,明白無論過去多久,這個人永遠都會保護她。
可這夢境,在昏暗無光的牢籠中顯得那麼不真實。緊隨而來的就只有血色遍布的洪水和無論如何都無法忘卻的鎮壓仇恨。
【——,——。】
恍惚間,她的手指在籠子上握緊。
她的手臂流淌著傷疤鮮血,疼痛使她無法忘卻那過去。
以至於長久身為魔的迦樓羅在這一刻的夢中,都忍不住趴在籠子裡不願醒來了。
也是這時,伴隨著今晚法壇上方的紅光閃現。有一個頭有犄角,面目模糊的黑影在上方佛輦咆哮一聲,又使這魔女的神魂終於『甦醒』了過來。
【「迦樓羅。」】
【「醒過來。」】
【「你明明已經被人壓在地底之下睡了太久了……如今回到了地上,難倒還要一直沉睡下去麼……」】
這來自於紅色魔光中的聲音男女不明,卻近乎哄騙和誘惑,令女人的雙眼一下由赤金色變為通紅。
她睜開魔化的雙眸,樣子看上去也並不像方才那麼虛弱。相反,她形似鳥兒的背脊,和裸露在一側長發的臂膀線條有著一般現代女性少有的線條感。
她聽出了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傳來的聲音。
這更使按年紀早已是成年雌性鳥類的迦樓羅鳥在撐著地抬起頭的同時,一下用嘶啞而狠厲的雙眼抬起,臉也變成了魔鳥的樣子。
「……魔王。」
「波旬。」
當鐵籠里被關著的金翅大鵬女說出這兩個字,也點明了那團紅色魔光到底是什麼身份。
身後是屹立的現代建築。人間也已經進入千年後的文明世界。
可八部們心中的魔王。佛經中的殺佛傳說的始作俑者——大雷音寺當年的另一位準佛波旬竟然真的沒有死去,而是至今還留在人間。
這已足夠不可思議,或者對人間接下來的命運令人心生……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