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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專門睡在一根樹和繩子上的行為。很眼熟。
顧東來一個從未來回來的成年人,看了眼撐住繩子一段的這隻手。就發現這手掌年紀還是個少年。
一個少年。他盯著這手沒吭聲, 卻在這時在頭頂發現這棵樹長勢驚人,頗有年頭。
這地方,目測是在人間某處保護不錯的現代山林中。
聯繫起他是從現世來到這個陌生地方的。顧東來立刻明白了一點。
『他』現在不是他。而在另一個人的過去,準確來說——是處於少年方定海的過去。
這一點。令顧東來意識到二人之間的共情生效了。
也是這時,另一邊山上傳來的敲鐘聲。
正處於少年僧人身體裡顧東來的一抬頭,就透過這密林中相互觸碰的樹杈中看到了遠山山頂的一個八角亭。
凡是存在於世外的大型寺廟,一般都有一個早晚固定的敲鐘時刻。
這涉及早課,修煉,聽禪和齋沐等種種僧人們的日常。
亭子中央,那座正被一個身著僧衣身影敲響的古鐘,就是為此專門設立下的。
這一下接著一下的鐘聲,使人有種身處於方外世界的不真實感。
兩邊翹起的獸頭廟頂是古樸厚重的金色。還有一節節從高處看,從古時候就保留下來的,自上而下如同龍的身體般連通半個山的廟宇台階橫跨於山脈。
在這山脈和鐘聲中瀰漫的雲天霧海下。
龍泉山非常地大,一排鳥雀從半空呈一字形飛過。另在中央那塊樹林中有一塊,看上去非常眼熟的湖,一條顧東來曾經見過的龍形之湖。
在方定海過去的敘述中,由北冥聖僧和三齋聖人死後所一同化的龍湖就在那裡。
這一年,它還在龍泉山的正中央,像一條普通的湖泊一樣保護著這座山。
所以,顯然,這裡就是當年的佛教聖地龍泉山主寺。
日後,那個變成一個普通旅遊景點的龍泉山風景區。可他來是來了,現在到底是龍湖之水的哪一年。這個問題,使思索著的顧東來有點走神。
這時,也不知是不是繩子過窄,這身體的『主人』這時竟一個不留神又差點摔下去。
這讓顧東來一頓,心想你能不能靠點譜,別害的我被摔。
但好在,這『身體』已經練就了身體記憶。面對顧東來的質疑,少年僧人抓著繩子,又用一個坐升蓮花騰雲之術再次回到了繩子上。
好一手蓮花騰雲之術。這領悟能力,簡直可以說是天賦異稟。
顧東來心下一頓,忍不住讚嘆了一下。
要是面對今後的方定海本人。顧孔雀出於二人平時的關係,都不會這麼直接地夸對方。
但眼看,這一雙稚嫩青澀的手估計是為了練習使用的術法平衡感。那手臂,腿,膝蓋都是摔得很恐怖的擦傷,顧東來卻都看在了眼裡。
多虧了這重重磨礪,使他小小年紀就完美精通了這一手騰雲之術。
當下,樹上的『小光頭』,哦不,是在小光頭身體裡的某個姓顧的大孔雀忍不住像個變態窺探起了這小傢伙的過去。
他先用手像一個花花公子般,輕薄般拿手不輕不重地捏了下這小光頭的臉。
嗯,面頰也還有點小孩子的肉。
額頭的眼睛也沒有出現,比有個人好像長得可愛多了。然後,他又有樣學樣地在這一根子上躺著,舉起了手。
並不意外,這是一雙沒長大的手。
這雙手依稀能看出日後那種冰冷感。但卻完全沒有某一位法僧那些斬妖除魔,誦經念佛後留下的各種老繭傷疤。
但這身子除了臉以外,腿腳都是瘦巴巴。
沒點肉,好像有點營養不良。
不僅如此,少年僧人的身上就一件寺廟裡未成年的小沙彌統一的僧衣,和一雙破僧鞋,怎麼看都有點像受虐兒童。
【『這人是不是從小在廟裡受虐待了,怎麼感覺吃不飽穿不暖的,難倒是這破景區伙食不夠。』】
顧舅舅想著,不知道為什麼有點小不爽。
在他眼中,方定海這人從來不該是一個軟弱沉默到會被人欺負的角色。
這個和尚骨子裡的強和狠,他不是沒見識過。
所以冷不丁,看到他小時候一個人躲在這裡,又這種可憐兮兮寄人籬下的樣子,顧東來竟然會覺得有點不悅。
但真要說有一點也奇怪。
那就是這個少年方定海的心臟不知道為什麼近乎於不會動。和一般人的心跳節奏,很有點不同。
【『死和尚的心,果然從小到大是冷的。』】
顧孔雀又一次腹議起了對方。
不過看他這樣子,是真一點看不出將來的那個會變成那樣的一個強勢冷漠又心機,幾乎找不出一點外在弱點的人。
可他的師父,還有那幫師兄呢,這個時候不是應該還都在麼。
怎麼就他一個人躲在這兒練法術。
正想著,林子下突然有兩道雙腳踩斷東西的聲音傳來。
兩個差不多高的身影從遠處並肩而來。其中一個人還晃悠著抱著頭,舉著一根樹枝在一路打樹叢玩。
顧東來察覺到這具身體的主人下意識想『躲』這二人,就和他躲回了樹上。
但當他們上去後,樹下那兩個人的面目也顯露了出來。
「六師弟?六師弟?人呢,哎,我說這個小悶葫蘆,這次又背著大夥一個人躲哪兒去了?再不出來我可要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