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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從常人的世界設法帶走它容易, 但要引出其背後的主使, 解開這因果之謎才是另一件重中之重。
白色的弧形界線,從上方俯瞰世人。
但駛向另一端並最終停在一處的摩托車轟鳴聲。以及, 某個回到了別墅樓頂, 一人坐在那尊殘損的女菩薩佛頭前,並用手指摩挲著面頰的畫面卻被定格了。
二人從來身負不同職責。
這次也不例外。所以眼看壞門前,摩托車帽下的年輕法僧和等候在此的陰差碰面。
車前鏡反射的光劃破黑夜, 倒映出滿地被焚燒後的雷火痕跡。
接著,僧人那雙擋風玻璃下的雙眼也落在了那焦臭腐爛的七層鬼屍體上。
「是她出現了麼。」
一身黑衣的僧人透過漆黑頭盔問陰差。
【「是, 迦……迦樓羅菩薩,和魔王的其餘部下一起出現了。」】
兩個瘦長影子的陰差沒有臉, 但說話聲音卻充滿了恐懼。
「那另一邊, 那個我讓你們叫阿傍盯著的人現在怎麼樣。」
方定海又問。
但這次, 他卻沒說『這個人』是誰。
【「『那邊』, 暫時還沒動靜。」】
【「不過七天內, 迦樓羅菩薩身上長久被困的因果不受超度,一切都將無法阻止。」】
【「陰司留在人間的大門如果繼續像今夜一樣被毀,輪迴深處被鎮壓的其餘惡鬼都將全部爬出, 龍江市和陰司都將遭受大劫……吾等已感覺, 魔王當年殺佛滅世……的法力和貪慾已經離界線越來越近。」】
【「法僧,明王……救世佛力, 只需等待此時了。」】
這話的意思很明顯。
不止是今夜,劫數真的已經來臨。
而回到另一邊,顧東來手邊一隻擱在手邊的描金筆, 還有手掌心裡那兩個用墨筆寫出的梵文名字陷入了久久地沉默。
佛經雲,以描金筆為親者書寫八十八佛大懺悔文,自可將心中所想所思帶給另一個人。
只可惜,這麼多年,再好的懺悔經,都沒有將他的所思所想帶去給他的西天,以至於時至今日,東來猶在,西行卻已經不見。
他手中,那兩個極小的梵文字。
不是別的。一為西,二為行。
自古,東來之人寓意從東土而來的俗世之人,顧東來的名字就是這個由來。
西行之路,即為成佛之路。
路有魔障三千,艱難險阻,終會戰勝。這也是他們從出生就留下的一段必將會在未來實現佛緣。
而在他從來和龍江市的命脈連在一起,那一片片保護著常人的深藍色,綠色,金色交織的眼瞳狀翅膀羽毛下。
一輛輛公交車在行駛。車流和現代建築物在一閃一閃地發光。
路旁行人在斑馬線上眼看燈光亮起行走,奔跑,地鐵在行駛,現代著裝男女老少經過,女子等待男子,少年攙扶老者,芸芸眾生,皆入法眼。
這偌大的城市中的每一個凡人都在各歸其位,正常生活。
也從無人知道,這千年的安定,正是來源於一位孔雀明王菩薩對這裡長久的保護。
可在這無數道凡人的心跳聲中。
作為準佛的孔雀心竅中隱約有兩股。這其中一個是他為神鳥的心,另一個則是這龍江市大地,也就是他身體裡埋藏的另一顆佛心。
這兩顆共同長在他法身中,和他已經接近融為一體的心臟。
從沒有人知道它們的存在。
但四百年前,八部在靈山殺佛食其血肉身體製造吞佛傳說時,最後一個唯獨沒有吃下佛祖的孔雀到底留下的事什麼,已在此刻無聲揭曉。
【「菩薩,我到底何時能夠從俗世解脫,又什麼時候能等到諸天神佛從西天歸來,我亦成佛?」】
【「東來,諸天神佛已經圓寂,如今用以保護人間,唯一沒有被吃掉的佛心在你這裡,所以你才是這一切的保護者,待到彼岸之地,長滿這些怨憎恨的
白優缽羅開出第一朵紅色,那一朵紅色優缽羅就是你的解脫。」】
【「你的心一片空白,那一朵紅色就是你的心。」】
【「那是極樂世界生長的婆娑之花,唯有一雙眼睛能夠為你看見他。」】
【「那朵花的出現,會令你的心上開出唯一一朵赤紅色的優缽羅,紅蓮花開時,明王真正的成佛之時也至。」】
【「隨緣去吧。」】
四百年前,他第一次進入陰司時,見到地藏王時的對話,又一次在耳邊響起。
魔鳥之身,卻有兩顆心臟。
這或許也是他留在人間至今活著的宿命。也是想著,長捲髮落在肩膀一側的男人手掌在這一個人獨處的深夜被握緊。
「如是等一切世界,諸佛世尊。」
「常住在世。」
「是諸世尊,當慈念我。」
「若我此生,若我前生,從無始生死以來,所做眾罪。」
「若自作,若教他作,見作隨喜。若塔若僧,若四方僧物。」
這一連串口中念誦的懺悔經文,由長發男人雙手合十,掌心貼於胸前,手握一串孔雀舍利向半空化為一朵朵磷光。
他周身有法力充盈,形成一朵透明呈邊緣白色的蓮花,這一刻,那金色沒幹的墨跡徜徉印刻在手指皮膚上。
那冰涼和皮肉/散發的體溫相融,如同至親間的最後一次相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