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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除去這個陣法。平時,這間每一處看上去像個常規寺院的古老門派就在山中。任何人都能上山來進入廟中參拜。
男人,女人。
居士,俗世之人。
不分貴賤,身世,每一個人間一心向佛,心有所願凡人都有機會從外界來到廟中,對佛祖說一說自己的願望。
因為,此時山下的世界已經開始出現汽車,還有電話,電視機這些東西。
這對僧人們來說非常遙遠。
也是超出那些古佛經中修煉所能理解的現代科技。
寺廟裡,為了買第一台電視機回來給年紀小的小師弟們看,特意拿出了半年香火,甚至還派張天縱,方海問兩個大的親自下山去。
不僅如此,這兩個當師兄的自打去過一次山下,回來就開始對著方定海這個木頭師弟嘮嘮叨叨沒完沒了吹牛,鬥嘴。
196X年
龍泉山
又一個記憶中的日子,林間樹蔭稀疏。
『嘩啦啦』一隻只鳥兒划過半空。
師兄弟三人獵完妖,一起來到偌大的龍湖邊脫下芒鞋,一邊拿樹枝打水玩,一邊聊天。
腳下所浸著的湖水冰涼。溪水是半透明的,遠處山巒縹緲,能看到外面的世界。
兩個做師兄的剛剛都差不多收拾完了沿途豐盛的獵妖所得。
只有方定海今天收穫很小。
他背後空蕩蕩的筐里,除了回來的路上撿到了掉在地上摔斷了翅膀的白嘴小灰雀,什麼都沒有。
這隻小灰雀就巴掌這麼大。
按照鳥的天性,它一旦這麼落地掉出巢穴,基本就等於被母鳥拋棄了。但方定海卻把它給撿回來了,看樣子還準備幫它療傷。
眼前三人的關係還是和少年時好。
他們如今還都是年紀輕輕的僧人,生的也各有各的俊朗的。
因為修煉法術,身上都種出塵之氣,是被山下來廟裡的女香客看見了,都忍不住在心裡臉紅誇讚一句的好相貌。
但他們是和尚,從來也沒見過動過凡心。
所以此刻,不久之前剛從山下歸來,張天縱這個做師兄的也是一副自由自在的樣子,翹著腿,愜意地躺在樹上說起句話。
「定海,我和你說,你這次不跟著我們一起去可虧了,你知道我跟方海問這次去山下,都看到什麼了麼。」
他一頭長髮,面孔像個遊俠般粗狂,鋒芒畢露。
方海問明明和他一起去的。
一聽這話卻沒吭聲。
反而在頓了下,才用胳膊肘撞了撞方定海這個師弟示意別理某人,這才挑挑眉自己回道,
「我看,大師兄這是思凡了吧。」
說著,海問低頭挽起手臂上的白色僧衣,一邊向自己的腳上舀水道,
「怎麼自從這次回來,老提什麼山下的事,你成天行事荒唐,無理取鬧可不要緊,千萬別帶壞咱們以後要潛心修佛的定海。」
方海問作為一個比丘。
在寺里人緣最好,且是一心要擔起責任,成為未來支撐著所有師兄弟們的住持師兄的。
他雙眸如月光般清澈,額頭上一抹硃砂顯得面目光明俊朗,口中卻也在又一次抬槓這樹上某人。
聽到這話,張天縱沒吭聲。
過了會兒他才如往常那樣拿樹枝扔了樹下三師弟一下,又勾起一抹笑。
「要帶壞也是你帶壞,方海問你怎麼就知道和我一天天抬槓。」
張天縱這傢伙說著,還不放過一旁自家根本一句話沒說的定海師弟。
「況且,定海才不會思凡呢。」
「咱們定海這輩子除了佛祖,就對一個東西有興趣,那就是天上這些鳥,成天這麼好心一隻只撿回廟裡,以後估計得被只鳥精拐走哈哈哈——」
方定海:「……」
他肉身中的顧東來:「……」
「算了,你們這兩個人一個裝傻,一個真傻,我也不說了。」
這話,渾然不覺自己開了句有『預見性』玩笑的大師兄說完一個利索翻身,又揚起自己的手臂,閉眼唱起一支人間才有的歌。
①【『偶然間,心似繾。』】
【『在梅樹邊。』】
【『似這等花花草草由人戀。』】
【『生生死死隨人願。』】
【『便酸酸楚楚無人願。』】
這小曲傳遍林子。配著張天縱這悠揚開朗的嗓音還挺好聽。
但當時裡面唱的什麼戀啊生死的,方定海這種木頭一句話卻沒聽懂。
他和自己兩個師兄到底還差著不少人生閱歷。
這二人都比他懂人間的感情,也比他活的有趣快樂很多,方定海一直是這麼認為的。
儘管,他們也都有著自己不能說的心事。
當天,從山中歸來,師兄弟三人一道回廟裡去了。
記憶中,青年僧人也一個人將這隻小灰雀帶回了自己的禪房。
禪房裡空蕩蕩,只有他自己。
接著,這人就在這夜深人靜的晚上,真如他兩個師兄所說的那樣很有耐心,很認真將它給上完藥才放在了窗戶上,餵了水和飯。
「……」
方定海的動作很輕。
包紮完鳥的傷腿,又眼看它不再怕自己,才陪著這隻鳥坐在了窗邊。
那隻失去母親的小灰雀在方定海的手心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