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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你自己不餓嗎。」】
【「我沒事,我去後山了,吃完早點睡覺。」】
比小胖子大不了多少的白衣小少年說著站起來,還是冷淡地轉身走了,可快走到佛牌底下時,小少年僧人卻單手舉起了一塊上面寫著『我好餓我要中一百萬』的佛牌又聲音冷清叫了一下他的名字。
【「方海鵬。」】
【「有!師兄!」】
虎頭虎腦的小胖子和尚抱著一碗終於能吃飽的飯,掛著鼻涕對著自己的小師兄中氣十足大吼一聲。
【「要加油,以後掙很多錢養大家,我等著你將來中一百萬回來。」】
【「好!我,我一定會做到的!!六,哦不是,是定海師兄!!我一定會為大家努力做到的!!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這雙臂追著僧人少年不停地揮著的小胖子和尚言之鑿鑿的聲音在腦海中一點點微弱,血紅色的記憶開始回到四十年前的那個晚上,外頭在下大雨。在他對面,只是小男孩模樣還有五六歲的海恨和海孽坐在寺廟前大哭。大家都在一起不吃不睡的守著那兩個倒在台階前,被少年法僧師兄從水中扛回來的屍體流淚。
唯一沒有哭,還是少年模樣的法僧師兄臉色煞白,渾身都是血和水,只肩膀僵硬筆直地閉著眼睛跪在那兩具屍體前帶著所有人度過難關。
大家都哭的死去活來,只有法僧師兄一個人面無表情從來不哭。可他真的是從來都不知道傷心麼。不,明明法僧師兄才是最辛苦最沉默為大家分擔最多的。
而在所有人中間的那兩具屍首,正是他們活活累死了的二師兄和四師兄。他們一起為了救大家在龍湖中失去呼吸的時候還那麼年輕,就和大師兄還有三師兄一樣年輕。可大家都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趴在死去了的二師兄和四師兄身上死活不肯放開的海孽哭的好慘,不停地喊著說要去找海問師兄和其他師兄們一起回來。
可大家都知道海問師兄和所有師兄也回不來了。然而就是海孽這個笨蛋生了病,海問師兄為了照顧他才會出這種事,他現在怎麼會不難過,不討厭死自己呢。
【「是我把海問師兄害死了,海問師兄都是為了照顧我才會生病的,都是我的錯……這都是我的錯!!為什麼我們什麼也為大家做不了呢!」】
【「師兄,嗚嗚,師兄……我真的想你們都好好回來……我真的很想你們都什麼事,都沒有好好回來,海鵬會保護大家……海鵬以後都保護大家……」】
【「我以後一定要掙錢……讓廟裡的大家都吃飽飯,不讓六師兄一直都瘦巴巴……海鵬一定給大家要掙好多好多錢,把大家都養活……】
【「海鵬也能保護大家……你們相信我,海鵬一定能的……」】
「……現在,後邊……所有守著陣法中法僧師兄安慰的弟子聽好——」
「餘下活著的龍泉山弟子!聽我一令,山下無辜的凡人們還有……看山師兄和監寺師兄一直守著,但今日山頂眾弟子為法僧師兄雖生猶死,勢要保護法僧師兄一人不受魔僧所害,人間大地,永遠有我佛如來照耀!不懼生死!」
「至於,爺爺我方海鵬這就去也!哈哈哈……哈哈哈——」
「是!師父,一路保重……弟子們一定全力保護龍泉山和法僧師伯,等待來生您之三法重見天日——」
一個個眼眶邊緣已經禁不住流淚不止,卻舉起雙臂,盤坐在蒲團上向天借命的一寶一金領所有弟子齊齊回答。
而話落下,那整個人擋在了金光陣法前哈哈大笑起來的胖僧人已是咬下一嘴血跡,拼死運起一掌拍下那一塊塊碎裂飛起來的金色地面。
那一下照耀半個寺廟金色屋頂的法相之中,一尊歡喜面,慈悲相的彌勒佛腳踩一隻光明無上的金缽,將心中佛法光明釋放,雙手合於掌心,運起掌心拳風將一聲金光梵印爆開。
化為一隻吞天蝕日的巨大妖魔的乾達婆見此迎上,用黑色毛髮生長的爪子運起廟門口的金鐘罩住了那胖僧人在法陣前的身軀,又用那個門口的法僧銅像一下下擊打在古老厚重的鐘壁上。
「咚——咚——」
「——咚——咚——咚——」
「咚——」
整個化為一團金光籠罩天空的古鐘在所有人的耳邊轟鳴作響,以鮮血和鐘聲驚醒三千世界所有沉睡世人。
那一個重達千斤的金鐘罩頂下,一個大活人被壓在底下只能骨骼斷裂,死無全屍,那平日裡嬉皮笑臉,混吃等死的胖僧人滿身的骨頭,渾身血肉被那乾達婆魔物一掌打爛在瓮中,粉身碎骨守住眼前這一刻危難時,竟只有一道道鮮紅鮮紅的血水順著台階滑了下來——
連一場雙方根本就是鬧著玩的法會都打不贏,卻在生死關頭贏下了自己的方海孽,方海鵬……圓寂了。
隨著一身染血的胖僧人如彌勒佛轉世般的一聲用盡力氣的嘶吼,一條條後方寺廟中朝著中央魔物襲去的性命如海恨,海孽,海鵬那般倒下。
生死之時,方見大義。地上一個個最普通不過,只是揣著多年必須活下去念頭的芸芸眾生將自己化為了烈火,到底把法僧師兄只留下那麼一點點神存念頭的身體一步步地試圖拉回了人間。
遠處紅色的火焰還在蔓延,那個由生死輪鑄成的法陣之中。
最中央像是已經死去了,倒地不起,依舊臉上蒙著一塊血跡斑斑的白色布條,雙眼失明,不省人事的方定海已經如同一個真正的死人般在紅色生死輪中動彈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