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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不管不顧徹底打到了一起。或者,這次更接近於顧東來一個人在打那個他早就想狠狠動一次手的人,那個人卻只是什麼也沒說,只是任由他這麼往臉上招呼。
而話沒說完,內心越說越狂躁的情緒徹底被激怒了,又給了他面頰一拳的長髮魔頭直接吼著,抱著頭像是躲避鬼一樣拽起一邊睡褲就躲到旁邊埋頭倒在床上,情緒崩潰一般捶了下眼前的床。
他死死咬著牙關,緊緊閉著通紅眼眶,但心裡忍了那麼久的眼淚卻從鼻樑上不斷地掉下來。
他根本不想睜開眼看身後那個人,只是一手抓著自己一頭長髮,人倒在這黑暗中口中不斷重複著的話,就像是把心裡所有記了那麼久的疤痕一次性都給痛苦難當地說了出來——
「你是這個世上……最不要臉最不配和我說情義和承諾這兩個字……的自私鬼……你這種最自私到了極點的人……竟然現在還敢問我為什麼從來不去找你……」
「是你……先背叛了我們的情義和承諾,還把我們之間一切情義都弄成這樣的,要是你當初不去先背叛你自己說的那四個字……我怎麼可能會再也不去找你,怎麼可能為不陪你一直走下去,哪怕,哪怕……那個時候你已經說出一刀了斷了……我又怎麼會可能會真正放下情義這兩個字……」
「我只會繼續纏像以前著你……陪你在任何一個我們兩個都喜歡的地方閒聊,說話,然後沒完沒了一起把那一個個玩笑開下去……直到,有一天,你真正地擁有了自己最了不起的成佛之路,我根本也不會去嫉妒你,傷害你,想要殺你,甚至去一次次和你陰暗惡毒地比較我們現在究竟誰更強大,更能把誰比下去,因為那個時候的我,只想……和你一起變得更好……我根本不會希望你被任何人傷害一分一毫……我只想一直保護你,還有抓著你的手……」
「……」
「就是你……讓我既不能做你的敵人,也不能做你的朋友……更不能成為一直站在你身旁的人,也失去了……自己本來以為可以一生去信任的那份情義……是你讓我再也沒辦法去為你履行朋友的承諾……哪怕心裡在想,你是不是哪裡痛,或者過了那麼久傷是不是還沒好,也沒辦法再去見你……」
「是你讓我再也……不可能去見不了你,成為了一個主動逃避背叛承諾,還否定了自己全部過去的人……變得連我自己都覺得是不是我太在意,而辜負了你……辜負了你曾經願意為顧東來犧牲眼睛也要為我換回一條命的情……」
「而你這種人永遠都不可能懂……我從頭到尾……從你身上要的不是欲,我要的……根本不是欲!!顧東來要的……根本就不是你方定海給的那一份欲——我要的不是這個!」
這一句話,眼睛一下通紅,哭的像個小孩子似的長髮魔頭卻是抱著膝蓋,惡狠狠在月光下咬著牙瞪著眼前這個人。
可他就是這樣,他絕對不要做一個服從欲的人。
在顧東來眼裡,情永遠比欲要貴重。沒有愛的存在,他連一根手指都不會碰任何人,更不去想碰世上任何人,因為不愛他的人,他不愛的人,都不是他想要真正擁抱,一生再也不放開的人,而這世上,誰也逼不了……他做一個不堪,醜陋,又背叛了他生存信念和價值的人。
生和死,都打不敗他。但是,他也永遠放棄自己活著唯一追逐的這份東西。
眼前,顧東來的眼神是那麼傷心,那些從他邪氣放肆,本該強勢狂妄的眼睛隨著月光,所有破碎了的眼淚都流淌到了他的下巴上,這就像是在某一個記憶深處的夜晚那樣,這個從來不可打敗的人,也是僅僅因為眼前這個自己就在大雨中哭成了這樣,
哭成了……這隻讓人多看一眼,就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跟著他一起破碎,自己實在罪該萬死的樣子。
「……」
這麼想著,從來對世上的一切人和事都無動於衷,性格也是冰冷漠然的燃燈太子竟好像是空蕩蕩的心頭,又或者是某一個遙遠的不在此處的地方湧上了一層相似的痛感一樣。
緊接著,年輕無心的黑髮佛祖眼看著顧東來臉上的一滴滴眼淚,他先是很輕很慢地對著顧東來的臉伸出了一隻手,又在用紗布下的另外一隻手掌拉住對方手中的剎那,那眸子一直灰色的,始終落不到實處的眼眸邊也像是有什麼古怪而陌生的澀意一般泛起……
「……」
然後,一滴冰涼,淺淡,幾乎讓人以為像雪一樣一落地就會消失的眼淚就這麼落在了二人的手掌心。
——這是。長發魔頭肩膀頓住了。不可能。這是。
可一滴。
一滴。就像是斷了線的雨水,又像是山門前下起了的雪,從黑髮佛祖無神而茫然的眼睛裡流淌下的眼淚一滴滴無比真實地映照著顧東來為了他哭泣的樣子,可,無法否認,這真的是這個沒有心的人這一生唯一一次落下的眼淚。
他好像已經為顧東來再一次在他面前哭成這樣的樣子而心碎了。
他在心疼著顧東來。
在不受控制地因為這些話而眼淚掉下,並因為顧東來口中的這些話而心痛茫然到根本說不出一句話來。
即便他還是和以前一樣一語不發,並且不知道該對顧東來說什麼才能讓他開心,即便他那張清冷出塵,沒有一絲人味的臉上依舊是沒有一絲一毫活人應該的表情,可是這一次,一生本不該有這一滴淚的年輕佛祖卻跟著顧東來掉下了他人生中第一滴屬於凡人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