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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東來。」
回頭叫他時,方定海人正抵在一側牆角的另一頭,背影站著。
「嗯,怎麼。」
隨口答應了他句,還在想著他到底多高的顧東這時也已經換完衣服,將自己的手臂放鬆地擱在靠背躺在沙發上,又用手玩著那個拼的差不多了的模型。
方定海見他將一條腿擱在茶几上。人盤腿往後躺著,像個沒比他外甥大幾歲的小孩子把那個長翅膀的模型拆了又裝,裝了又拆。然後,他才用一種更接近於在和他談論修煉的公平態度問這個人道,
「這兩天,我會再去找大鵬的下落。」
「但如果你下次再親眼見到迦樓羅,你會把現在的她當成一個魔還是你的妹妹,你又會選擇站在我和她之間的哪一邊。」
這話,問的人和被問的好像都沒能立刻產生一個答案。顧東來人仰躺在沙發上聽到這話,抓著玩具的手也一停。
因為,這顯然是一個比他們所修煉的佛法本身還要複雜的問題。
尤其,他討厭選擇。
迦樓羅三個字,代表著他內心曾幾何時的一切,在他眼裡,他可以和世上一切人為敵,唯獨不允許有人碰自己的妹妹一分一毫,哪怕是他妹妹已經不是人,是一個魔,他也說到做到。
所以,短時間,二人也很難見一個分曉。
而肉眼可見,當這個問題被又一次提起,他本來對方定海一直態度十分良好的嘴角一下塌了下來。一剎那,顧東來剛剛還明顯很不錯了一些的心情都瞬間變化了,他的臉色很冷,透露出一股再度厭世的冷漠,而顯然,在方定海所問出的兩者之間,他對於自己親妹妹更在乎一些。
接著,這個上次親手做出了世上『最冷酷也最不近人情』選擇的人才扯了扯嘴角眯起眼睛開口道,
「和你無關。」
「等真的遇上了,我自然會有我自己的判斷,先管好你自己,方定海。」
「還有,我警告你,別以為自己是誰,你對我而言,根本什麼都不是。」
這話,顧東明擺著在告訴方定海,他沒必要告知他人關於自己的想法和一切。或者說,他此刻已經不想和對方多說什麼了。
他的個人選擇,從來都是他自己的事,就算是菩薩佛祖,他也絕不會聽任何人的。
他不會因為方定海就去抓迦樓羅,迦樓羅再怎麼做,他這個大哥都會護短到底,顧東來就是這麼一個感情用事,護短重情的人,這一點,他從來不否認。
這個答案,很顧東來。事實上,他這個人的天性就是這麼不受拘束。他從頭到腳都屬於他自己。更關鍵的是,他的選擇,也從不受任何所謂大義,正邪還有旁人的看法所支配。
對此,方定海一開始這麼問也沒想過他會給自己什麼其他回答,當下,心知肚明的他也不再多說,卻也在之後轉身離去。
等那個人真的走了,顧東來一個人面無表情地閉眼倒在沙發上,卻也不知為什麼,將那個手裡的玩具突然一下重重地丟在一旁就轉身上樓一夜未眠。
「——!」
「……」
這一晚的事,成了兩人的心照不宣。
明明開始的時候一切都很不錯,可最後,卻又再度演變成了一場二人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可事後,二人誰也沒有留戀,而是該怎麼著,還怎麼著了。
因為對於二人而言。佛侶,只是一種合作關係,雖然他們都從中受益不少,更通過這場讓彼此法身相互貼合的神交之舉中,體會和領略到了前所未有的關於修煉的妙處。
但實際,他們倆之前僅存的一點聯繫,就是當年一起間接性地造成迦樓羅一家三口被拆散,事後又把顧東來的妹妹打入了陰司。
除開這個,兩個人根本不是一路人。加上,他倆現在還有一個正常人的身份。
在普通人眼中,關於佛教中很多怪力亂神的事本來就太過不可思議,所以關於他們兩個因為這種特殊的『關係』而攪和在一起這種事,兩個人還是不打算讓第三個人知道。
也正因為如此,他們的關係十分乾脆利落的成了一個『秘密』。
固然都做過一次袒露彼此的佛侶了,兩個人還是更習慣各干各的。他們本身也不是那種真有什麼。也不可能一天見不著還會惦記。
所以在那之後的數日,顧東來和方定海也真的沒碰過一次面。
好在,所有人當下所身處的這座現代化大城市中。
因他們今晚一起設下的那個用佛法結界法力罩子暫時可以得到幾天的安寧。但其中這一團混沌下所隱藏的魑魅魍魎,卻也在從無人的黑暗世界中一步步接近著表層的人間。
——直到,一場預料中的異變再次到來。
4日
龍江市
21:05
四天後,伴隨著龍江市夜晚的一場破空而下的雷聲。
市里,隱約有兩道一白一青的閃電划過半空中。
當它們從整個城市上滑過去時,半個城市下的車流動態都映照的黯然失色了。可很奇怪,隨著它們的出現,卻沒能引起天空那一道界線的提防注意,而是化為兩道雷光徑直朝著地上下落了。
因為這兩道雷光,像是有目標般筆直地尋找到下面的一處。在空中,光中的『東西』只用它們巨大而眼睛瞄準了底下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