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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朵青色花苞看上去很平平無奇,樣子並不吸引人。
因為整個還沒開放,所以花蕊到花苞還在閉合著。
但孔雀一直喜歡鮮花。這種一旦從含苞到開放,就會呈潔白,七瓣的白蓮花狀的優缽羅更是他的佛花,這一點方定海顯然清楚。
以往他都愛盛放到極致美麗的那種鮮花。
這次顧東來這個以往都是直接拿花鬨騙勾引人的傢伙,卻變化出了一朵並未開放的尋常花苞,卻有些奇怪。
可他也沒解釋。
而是先頂著二人頭頂這照耀著令人覺得內心坦蕩的月光,先伸出手將手指落在那含苞待放的青色苞上。
接著,長發男人才像是對待情人般溫柔而浪漫地摩挲著花瓣將那蓮花花瓣折成了三角尖,使這朵花苞就這麼變為了一個綻開的小蓮花,又遞到了方定海面前。
「餵。」
「拿著。」
這主動送花的舉動,他以前也幹過。因為顧明王作為準佛,把花當做自己的另一種生命,甚至不惜紋在了自己的身體上以此作為一種神魂象徵。
可這一手摺蓮花的技巧,他卻從來沒對別人展示過。
顯然,他這種人從前從來臉為任何一個佛輦前的菩薩折過蓮花。更不提是其餘人世間的凡人了。
眼前,這湊到方定海面前的蓮花狀的小花苞美的生動而靈氣。
比一般盛開的花朵更為秀美,更不同於之前,完全打破了常人眼中沉悶,乏味,沒了花朵嬌艷的青色花苞的印象。可站定於他生前,方定海對此沒接過,而是抬眸又是和之前一模一樣的一句。
「我對花過敏。」
「我知道。」
可顧東來卻也很堅持,傾下身子朝他走近了些,又將那一朵很小的蓮花把玩著執在手中,就抵著摩托車開了口。
「花沒有開,所以沒有花粉的味道,你沒聽說過麼,在佛誕日的日出時分,大雷音寺上游的河流,會有供奉佛祖的船,專門在河中心擺上這種蓮花。」
「因為當時還沒進入現代,存在於神魔世界中的僧人們普遍認為佛祖並不喜歡花粉。」
「而香氣撲鼻的花粉又會使沙彌們聯想到戒律之外的欲望世界,所以將這種沒有開花的花苞一片片折起,形成一整艘的白色船蓮,就是對佛法最虔誠乾淨,視作清純之美的昂貴供奉。」
這個佛經典故,方定海真是第一次聽說。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人隨口編的。但顧東來緊接著,就將這一朵折蓮湊到鼻子邊嗅了下,又把玩著它將其舉到月光下才看著二人頭頂的月光像是認真思索地開了口。
「你相信我現在也會有恐懼麼。」
顧東來問。
「不信,你總是很自信,就算有也是一時的。」
有個人回答。
「可我確實有。而且時至今日,我的有一些阻擋在眼前恐懼也無法戰勝,我也並不是一個不可戰勝的人。」
顧東來這時也這麼說。
「就像方定海說的,他覺得顧東來在他眼中是那樣了不起的人,其實顧東來,也會對他這位可敬的朋友一直有所評價。」
「我活於世,很少交朋友。」
「但有時候也會有例外,因為有一個人本身存活地對於他個人命運的勇氣,也足夠令他想要成為彼此的朋友,就像是這朵折蓮下的花苞一樣,在常人眼中,他或許是個看不穿內心的人,但在我眼中,此刻他已經並不尋常無奇。」
「相反,早在那段記憶中,我已經見過了這個人內心最光明無畏的時刻。」
「如果我們早一些認識,也許我會更早了解到世上有一個活的比我還要拼命的人,也許……在他需要一個朋友的時候,我們會認識。」
「他是值得在佛輦前盛開的最虔誠的花,並不是一個必須仰望他人光芒的人,所以他也該對自己有點信心,不必仰望,下一次,那顆遙遠的來自靈山的星星,也會真心愿意成為他的朋友。」
「因為這個在我眼中就像這朵花一樣的人,就是方定海。」
「也是現在就站在我面前的人,這更是我內心想對他說的全部實話。」
「……」
這話,這個前一秒還在發瘋一次次行為找他麻煩的瘋子一字一句地說的難得真誠,卻也十分使人動容。
方定海沒有回答他。二人一時在這山頂上沒有開口說話。
可顧東來就是這樣的人。
當你用刀子對準他告訴我們是敵人,他會毫無畏懼和你為敵,可當你當他視作朋友,他也會用最熱烈的回應不吝嗇回應你。
因為就像有個自戀的孔雀自己上一次說的。他英俊,外放。充滿個人魅力,天生是個沒辦法令人討厭的人。
認識他的都會覺得他很不錯。這或許也是他永遠這麼肆無忌憚做人,從不在乎外人看法的原因。
這種二人都默認的友誼一旦建立起來。
平常行事風格天差地別的兩個佛門怪人倒是不費吹灰之力的,就順帶把他們之前吵架留下的給一次性解開了。
畢竟,顧東來和一般人不一樣。他們本就志趣相投。又是各自在命運夾縫窺探和戰勝天機,一心只為成佛的人。
從個性,為人和喜好來說,都算得上是並肩而行的朋友。
兩個人的內心從一開始地想玩玩,到逐漸認真,再到將彼此真正視作朋友的態度轉變。這份互為救贖,將對方視作不能輕易觸碰的存在的情誼,也是不同於他們最初認識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