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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其實就剛剛好差一步。」
「我站在這邊,你站在那邊。」
「我們明知道那後面好像有一個什麼人,雙眼卻誰也看不見誰,心裡也並沒有意識到那是對方。或許,這就是因果,要不是後來那一隻大阿羅漢在山下正好冒出來了,可能,三年之後……咱倆這回就真見不著了。」
這話,顧東來雙眼若有所思難得說的像一個佛門弟子了。
他倆都是修行者。對於因果之說,卻也明白其中一旦錯過就真的很難再相見這個道理。
這也是過往三年他們都沒有去強求任何事的原因。順應因果,不貪嗔痴,是佛門弟子最基本的為人處世,也是這時,某位法僧師兄才語氣難得淡漠地開口來了一句。
「不會。」
「你要是還在龍泉山,我肯定會找到你,而且當時,我們之間已經有新的因果出現了。」
「哦,是麼?我人都走了,哪裡來的因果?」
顧東來反問。可下一秒,他就看到年輕和尚和他一道坐在彼此的身邊,從自己那抓著白玉佛珠掌心拂袖揮出了上次他落在寺廟裡的半塊蓮花佛牌。
「整個龍泉山上多年來所有祈福之用的佛牌都掛在這裡,但我那天你來了以後,我就只撿到了這半塊。」
「過去四十年,我每天都在這固定的地方,固定時間看進來過寺廟的人許下的願望,看他們作為凡人對於世間萬生萬物的心愿,但只有這半塊的主人,和一般人不一樣把自己的心愿帶走了。」
「我當時就在想,也許這個人和我一樣,是個從不向佛祖上天許願的人。」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不來見我,但是既然你有事在身,我想我可以等我們都有時間了再自己去找你。」
「也許可以請你來看看你留給我的花。所以我把這半塊佛牌留下,當做我和這個人之間的佛緣,因為只要對方那半塊還在他手上,我就能找到對方,然後,才有了那天天黑之前,山腳下我們倆那時候的相遇。」
「……」
法僧師兄這個天生面癱,卻心機透頂的出家人,再一次像一朵誘騙花蝴蝶的花一樣不動聲色就把什麼都在自己看著冷冰冰的心裡想好了。
顧明王將一隻手擱在腿上,抬起的一根手指自然地落在一處,起先沒做聲。
而就在方定海以為這個一輩子總要算計別人的人在面對另一場算計時會給他好看時。
他卻感覺到身邊這個人的身子在這時朝他沒打一聲招呼地傾下,又用手一把輕輕地拉住了他的手腕滑向了掌心。
「……」
兩隻同作為男子的手當下一上一下觸碰到對方。
那手掌一正一反相觸,帶著點陌生,和他們所一直認同彼此的情誼觸及到了指尖。
顧東來手上的孔雀舍利,和方定海的白玉佛珠碰到了一起。接著,他將一根食指先抵著方定海的手掌,一點點下滑,又使僧人相較於炙熱的他總是冰冷的手心向他屈起一些。
這動作很輕。兩個人都生的很好看的手才順著彼此的掌心縫隙交叉在一起,完全地貼著那半塊蓮花佛牌握住了對方。
那半塊木頭做的蓮花佛牌沒有讓他們完全地掌心相碰,比起一般意義上的,這更像是一種極為簡單,自然而完全理解對方一切的傳遞。
接著,長發男子才拉住對方的手,往自己懷裡一帶,人又這麼坐直了摟了年輕僧人的後背一下。
這動作自在隨性。二人已經是快速擁抱了彼此一把——他們倆好像總是能找到最能詮釋兩個佛門弟子之間情誼的方式。
而顧東來對此好像並不像解釋更多,反而就只是很想突然這樣使二人的心都完全貼在一起一樣後,然後,在這樣二人前所未有的交心時刻,長發男人才閉眼摟了把和尚拍了記他的後背,十分開心地翹了下嘴角。
「謝了。」
「多謝你,總能在我有時候還感到不確定的時候,來找我。」
「不謝。」
「理所應當。」
兩個人這無關情愛,只是瀟灑利落的一個擁抱結束。
說完這話,他們的肩膀分開,各自望著天空笑了一下的眼神中依舊帶著點老對手之間的惺惺相惜。
當下,僧人和明王一個邪氣,一個淡漠地注視彼此的雙眼,卻也極為心靈互通地扭過臉一起再次特別開心地笑了起來。
雖然看遠處這動靜,沒個大半宿他倆今天是都不能回去睡覺了。
可是這麼兩個人和小朋友似的,躲在這兒看上方廟裡們所有住過,和來過的人曾經留下的那些姓名,佛牌和他們各自心裡埋藏地向佛祖許下的願望,也挺好玩的。
——更甚至,顧東來總算知道法僧師兄這個悶騷為什麼這麼愛來這兒看這些東西了。
「佛祖你好,弟子是方海鵬,今年十一歲,在這世上我最想達成的願望就是中一百萬彩票。」
「佛祖你好,弟子是方海孽,今年九歲,在這世上我最想成為稱霸遊戲界的街機之王。」
「佛祖你好,弟子是張天縱,今年十九歲,我這輩子除了混吃等死,其實沒有什麼別的大志向。」
「我現在只希望我的六師弟定海可以不要每天不想吃早齋里的醋泡蘿蔔,就讓我和方海問幫他吃,我和方海問這麼久下來都要吃成兔子了,雖然當師兄的確實該這麼做,但如果您能聽見,就讓定海從明天開始,快點自己喜歡上吃醋泡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