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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年約十□□歲,穿的像個破落乞丐,實際卻是個俗家弟子打扮的年輕佛修者。
他手上一根樹枝跨著肩膀,隨性無比,掃得四面生風。
細看,這人長得宛若落魄瀟灑的遊俠僧人,一縷未剃度的發垂在鼻樑。
他高大,像風。好似永不為人停下,卻也有少年的頑皮,沉默而心懷天下的愛。是個很令人容易心生好感的人。
這時,他身邊背著個草藥筐的另一位袈裟法衣下的年輕僧人也跟著露出了自己的臉。
這是個面孔皎潔像明月的俊美和尚。他眉點一顆或許是廟裡規矩才點上的硃砂,潔白膚色不帶有一絲雜質。
細長眉毛,雙眼溫柔充滿著慈悲,薄而美好嘴唇,還有雙很樂觀開朗的眼睛。
他和那個一開始出現的也是一對師兄弟。
二人身形相仿。僧衣和鞋子都有點髒污地一塊從遠處的龍湖而來,身上帶著一同徹夜獵妖后的所得還有一筐子的捕捉工具。
「我說張天縱。」
因為走在後頭,這年輕僧人也力氣挺大地推了下他。
「你能不能別這麼兇巴巴地像個狼一樣喊了,他今年多大?」
「而且師傅不都說了,要慢慢和定海認識,讓他喜歡咱們和龍泉山。」
「他年紀小,肯定怕生,又新來到廟裡,所以才不和人說話,你小聲點,溫柔,可親,拿出點師兄的親和力懂不懂?」
「喲,三師弟對六師弟倒是很溫柔嘛。」
「是,是,我小聲點。不過方海問,我要問問你了,你怎麼不對我這個師兄溫柔,還天天扔我藥渣!我看你是對我不敬是吧。!」
一轉身,就拿樹枝逗弄著掃他一下,名字叫做張天縱的龍泉山大師兄和自己三師弟抬槓。
方海問一個勁躲他。可張天縱偏要鬧他。
兩個人嘻嘻哈哈不自覺鬧在一塊,又開始和傻子似的笑,接著和自己師兄鬧著玩的方海問才懟他道,
「你個傻瓜,連一個剛進廟一個多月的小師弟都找不到,師弟我把你一腳踹到龍湖裡,讓摩羯魚母夜叉溫柔溫柔!」
「行,母夜叉。」
張天縱一聽抱著頭,兩個人一起往前走又開玩笑道,
「反正有咱們海問這個出了名的獵妖高手在。」
「北冥師祖留下的龍湖裡被你搞的現在什麼都快沒了,三色鹿,人面猴豪,夜叉,我看你下次就要把我也關進龍湖了……」
「你說的對,麻煩快點找小師弟,再說真把你這個傢伙關進去了……」
「馬上找馬上找,誒,師弟!小師弟!你最好的天縱師兄來了!」
「小師弟!小師弟!別怕,是你最好的海問師兄來了!
「是天縱師兄,你別理海問師兄!天縱師兄明天就給你抓小鳥玩!」
「是海問師兄,不要理天縱師兄!明天海問師兄就給你買糖吃!」
一時間,林中,某兩個笨蛋攀比著開始『找師弟』的聲音不絕於耳。
兩個粗心大條的師兄說是找小師弟。但嚎著嚎著,卻到底沒發現小師弟在樹上看著他們,就這麼一起遠去了。
張天縱和方海問。
這還是顧東來,第一次得知方定海的師兄們到底叫什麼名字。
看得出來,這一年,龍泉山廟眾上下還是很和睦的。
不僅是眼前這兩個人。似乎在這話語間,連那位上一任老法僧方明想也是一心照顧著這個才來寺廟一個月的小徒弟。
果不其然,當這小光頭繼續練習了,好久又修整了片刻。
這一天眼看日出漸漸落下,躲過吵鬧師兄們的尋找,他倒是才自己一個人一聲不吭地就回寺廟去了。
可等少年方定海回廟裡。又從這個寺廟中的天王殿的台階上,邁著步子孤僻地上去。
正當顧東來依稀感覺到,他內心中以為其餘人都已經吃過晚上的齋飯,也不會等他這麼一個沒存在感的人時。
有個眉毛鬍鬚都白花花的老僧人卻站著不動,專門等在廟裡的一棵銀杏樹下。
等遠遠看見小徒弟終於回來了,師徒二人對視了眼,老僧頓了下又主動走過來。
這似乎很有耐心的老僧才走的有點遲緩地小徒弟面前,先掏出一把只有山下才有的彩色水果糖,又彎下腰露出一個老頑童般的笑。
「下午聽禪,收了你四師兄袖口裡藏的好東西。」
「師兄們都長大了,不能頑皮,但定海現在這個年紀,要多吃糖,和海心拿回去慢慢吃,可不准還給那幫大小子。」
老僧人的口氣既像是慈祥老者對待孫兒,又像是用全部真心在愛這個孩子。
可是這時,在他記憶中的顧東來卻聽著對方第一次開口了。
「我已經出家。」
「我看經書上說,和尚要看破紅塵。以後我都不能做這些事了。」
這說話的,就是少年方定海。
可他的聲音卻和成年後的他相差很大,既不強大,也不威嚴,冥冥中有著小孩子才有的倔強。
而對此,他的師傅卻也哈哈了一下,又從長長的眉毛後露出一個無奈卻也溫柔的笑,才摸了摸他的頭道,
「經書上說的話當然有理,但定海,你現在都根本不懂紅塵,又如何看破紅塵呢。」
「定海是出家了,但佛祖從來不苛待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