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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使人很難去信任他現在口中所說的任何一句話。和他背後隱藏的目的——至少在方定海和顧東來都是如此。
而二人本都是佛門弟子。
但顧東來長久在殺神殺佛的血海磨礪下的准佛之身,明顯本比龍光王要更法力強大一些。
於是,當那一側垂下黑色捲髮的美麗面容,化為一半被羽毛覆蓋的孔雀雄鳥原形。
接著,為人總是這麼強勢的孔雀明王才俯瞰著這條不知死活的龍眯了一下眼睛,又以黑色指甲的手就摁住他的脖子露出了殺心極重的眼神。
「你身為龍王,或許從來沒把我妹妹,我外甥的命當做一回事。」
「不然也不會做出像現在這種蠢事,你以為你今晚乾脆跑去迦樓羅面前讓她和魔殺了你,這件事就能解決麼。」
「事實上,你不管是做龍還是做人,確實算的上自私冷酷無比,除了用你的那些手段欺騙對你一片真心的人,你甚至連什麼是人的骨肉之情都不懂。」
「這世上從來就沒有必須被原諒的錯誤,更沒有必須被成全的愛情,不自己去努力,何來他人為你成全一切。」
「但你都做不到去真正地救下他們,憑什麼說在乎他們。你又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
這話,顧東來從沒有人對人說的,卻也一下揭開了為什麼龍光王今晚會出現在這兒的原因。
但這也是他作為明王第一次面對著凡人,妖魔之間的情愛之事,袒露出自己對於世間尋常人情愛的看法。
顯然,在這隻孔雀那顆看似無情的胸膛中,從來都懷揣著遇千難萬阻,也要去解救所愛之人的心。
也是被顧東來完全給壓制又給罵了。
脖子被釘死在牆上的金白色頭髮的龍形男人被露出一絲自嘲且疲憊的神情,躍過顧東來的肩膀看向另一邊扯了下嘴角。
「方定海。」
「你身為法僧,和眼前這位高高在上的明王殿下,難倒都沒有聽說過關於一個佛誕日那一天的傳說麼。」
「……」
方定海原本站在岸上,這時卻也被這人的話引得同他對視了一眼。而龍光王說起這三個字時,倒也沒怕顧東來,而是望向對方才開口道,
「顧東來,你從靈山來,想來應該記得很清楚,佛誕日這一天,對於佛菩薩們而言是一個什麼樣的日子。」
「可你或許不知道,早在佛祖被魔王波旬殺死在佛誕日之前,也有一個人的一生和魔息息相關,那可一出生,他就沒有父母。」
佛誕日。
這三個字所帶來的某種特殊意義使三人一時陷入某種不同尋常的寂靜。
「這一切的原因,只因為,他的父親就是那第一個自願為了一個女子下地獄的緊那羅菩薩,而他的母親是一個曾經十世為妓/女,墮落到陰司不得好死的凡人。」
「因為這件事,魔們不容這條龍,他自己對那莊嚴的佛門和自己骯髒的出身,生來心懷慚愧。」
「可沒有人知道,這個一出生活的很倒霉的龍,曾在大雷音寺佛誕日的法壇邊,見過一個唯一和他說話的鳥公主,但連那位還是少女的鳥公主自己都不知道。」
這話說著,這條龍也第一次將自己的過往經歷完全告訴了二人。
過去三十六年,他已經習慣了在人間去做一個平常無奇的凡人。
而望著自己早就已經因為做人太久,而褪去了滿身逆鱗只留下傷疤的身體,龍光王才在接下來的時間給他們講了一個故事。
——一個跨度很長。卻透過這男人的隻字片語,將龍湖的過去全部一次性補齊細節的故事。
……
這個故事最初於104X年。
原來,所謂龍湖的這條龍,和佛經中一段塵封許久的往事亦有一段古老淵源。
他的父親就是當年的第一個墮入魔境的古佛之一緊那羅菩薩,而他的母親則是一個佛經中記載的無名人間女子。
這個佛菩薩為了超度一名十世受苦女子和其共入地獄的故事。
此前鮮少有人知道,但這恰恰就是龍光王真實的出身。
他的父母,使他在大雷音寺中長久受人漠視,只能從事監齋之職。
那些各路作為佛菩薩們的坐騎生靈們都看不起他,更甚至在他背後一次次去說起緊那羅菩薩和妓/女相愛的醜事。
可當年還是個少年的他為了求取佛法,還是選擇在佛誕日那天去完成自己的工作。
有一次,臨到大雷音寺,少年的龍光王卻並不敢進入。
因為他又一次想起了自己的出身,並開始獨自坐在佛輦下餓著肚子。可這時,他看到了一個穿著舞衣,臉上塗著金色唐漆的少女出現在他的面前。
少女是從靈山來為佛祖獻舞的。她還很小,人卻很好,雖然張口就活潑過頭地問他。
你是緊那羅菩薩和十世女子的孩子嗎?
可緊接著,她卻自己接下去道,我之前聽其他鳥仙姐姐們說起你父母的故事了,不過你不要怕,也不要躲在這兒,你又不是和魔王他們一樣天天喊打喊殺的壞人,裡面有很多好吃的供奉,不去可會吃虧哦。
這話令人不知該如何作答,至少龍光王那時還沒懂自己為何會突然不敢說話了。但說完,那靈鳥所化的少女說完仰起脖頸就變回原形在潔白的佛輦拱牆上飛走了。
遠遠的,隔著那光明無比的西天佛光,二人都未曾看清楚對方的樣子,只記住了二人大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