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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下覺得自己這麼一次次示好,這人還一副不開竅的樣子真是不識好歹,而處於一種找他茬的心態,長發男人還是撐著身下的車頂蓋,拿手指勾了下他的下巴又和輕薄人般湊上去眯眼冷嘲道,
「……哦,所以呢?你又不喜歡我,還要找我,難倒你這是想欺騙我的感情?」
「是不是覺得騙一個人為你下地獄很好玩啊?」
「哎呀,這年頭的有些和尚真是世風日下啊,怎麼堂堂出家人還出來騙出家人的感情了,像我這樣的純情少男,怕是一不小心都要被有些人騙身騙心啊……」
長發瘋子這似笑非笑的話簡直太過分了,被他故意捏著一道把柄諷刺個沒完。
從來不和人嘴上較勁的年輕僧人也眼眸漠然地不說話,他想是在思考一件非常鄭重需要和彼此說清楚的事,而看他這沒完沒了,顧東來本人開始沒心情和他玩了。
今晚他本來就不痛快了。方定海再這樣他也不想奉陪了,可當他一下坐起來點並煩的不行地抬眸看他,卻發現方定海這個死和尚的表情真不是開玩笑,因為他第二遍聽到了這要『天打雷劈』的話。
「我不和你開玩笑,也不會騙走你身上的任何一件東西,我現在是在認真問你話。」
「你要不要和我做佛侶,顧東來。」
當下,年輕僧人那不見一絲情慾所在般的黑色眼眸和顧東來對視著,方定海下巴上的創口貼那張還在。那一張根本沒一點常人感情,卻還是漂亮的要死的臉也是頭一次貼著另一個人那麼近。
他們倆的身子挨著。既躁動又滾燙。可說實話,他們這架勢相比起在說佛法,更像要隨時動手打架。
因為都是斷絕五蘊的人,所以這更像是兩個互相提防的人之間相互地威脅和試探,沒一點其他摻雜在其中,然而都這樣了,這二人卻在用一本正經的口氣說著一件『詭異』『荒唐』的事——
「你到底知道你自己現在在說什麼,方定海?還是你已經忘了自己是個前途光明的首席僧人,是佛門三千廟眾眼中引渡過去世界的菩薩回到人間的法僧。」
說著,真覺得這是他聽過最像瘋子的話了。顧東來將手擱在車蓋上一下下拍,心中只當這人不過是在故意挑釁罷了。
畢竟,怎麼看。這一僧一菩薩,又同為出家人的二人,都是截然相反的兩種人。
作為兩個一見面就動手的對手,現在卻說要做佛侶。不說是佛了,怕是正常人聽了都不會信。一個正統強大的佛門強者,和一個狂狼不羈的菩薩尊者在一起結成佛侶,一同雙/修,這樣的事原本就聞所未聞。
而以方定海的法力修為,他大可以有別的選擇,根本不會找和他互相看不上的顧某人。
一,他前途光明,還很年輕。作為和尚,他長著一張太過招惹俗世目光的臉。更何況這位法僧多年來自己長這樣,什麼皮相美麗在他眼裡也不在乎,根本不可能輕易看上一個人。
二,佛家有具足戒。比丘雖是受戒之身,但是內家弟子為修煉之事結成佛侶之事也是有的。這不僅不違反規矩,在古佛經中,還有著諸多密宗修煉之法,所以他真想怎麼著提高修為,人選絕對很多。
然而,這些顧東來所想的這些,在方定海這次離開龍泉山找到他之前,卻也不是沒想過。
「你聽說過一個佛經故事麼。」
這時,年輕僧人望著他比自己要通曉七情六慾的雙眸問。
「什麼佛經故事。」
顧東來回抬了抬下巴如此問他。
「《四部毗那夜迦法》上有言,觀音悲憫天下眾生,運用慈善法力變化成女人毗那夜迦的形狀,來到歡喜王的住地。」
「當時歡喜王看見毗那夜迦生得美麗,陡起噁心,想要伸手擁抱對方時,卻遭到拒絕。」
「於是歡喜王只得規規矩矩以禮相待。此時那女菩薩說道,我信奉佛教,並得袈裟衣缽,你實在要想和我親近,可以隨我教,成為佛教信徒,在來世中,為佛護法,不作業障,不生噁心,這樣才能成為我的親友。」
「當時,歡喜王聽得這番話非常高興說道,我按照緣分遇上你,從今以後,你我雙修佛法,結為佛侶,我定跟隨你們守護法,作善事,於是毗那夜迦女含笑與之相抱,而歡喜王經歷這一番佛法度化,最終也褪去一生七情六慾,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這個故事,來的突然。
但是顧東來此時此刻聽到了之後卻也不是很陌生,因為這恰恰就是佛教中非常著名的一個關於雙修悟禪的故事。
故事中的菩薩本為佛教中過往真實的佛經人物,所以對於出家人而言,此為密法,卻也是一種使兩具肉身能夠得以親近而不耽誤彼此成佛之路的辦法。
當下,顧東來一下聽明白了這人的意思,亦理解了為什麼他剛剛說不喜歡自己也要和他雙修的緣故,原來,這個人心中所求的還是佛法,只是他為了證明自己的佛法第一次捨身願意以這樣的代價去換取最終的結果。
不談情愛,只修佛法。
歡喜禪後,互不相欠。
而這,就是他現在向顧東來拋出的條件,也是在這種二人完全處於一種論法而非情愛的謀劃和利益交換下,那個做出這項舉止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的年輕僧人還是如實地向他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