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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顆平凡卻也不平凡的心臟,照耀著滿天神佛,照耀著人間大地,僧人來到人間不為享樂,只為渡人,這也才是龍泉山長長久久留在人世間的道理。
心想到這裡,方海孽只笑著跪在地上用一把打神鞭撐著自己,連一邊眼鏡片都已經碎了,露出內里那張俊朗面容的青年只將充血的眼睛落在那妖僧的剩餘的兩隻魔物手臂,又一下咳嗽著開口道,
「師兄,其實三師兄他有一句話一直說的對……法僧師兄,他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作為我們大家的……師兄,從那麼多年前開始,凡是遇到什麼事……都是他一個人替我們兜著,從沒有一句怨言!」
「他!既不是龍泉山用來一次次對付外人的法器,也不是我們每天喊著法僧師兄……其實根本不當回事的死人,更不是必須要遇到危險才能想起來的存在。」
「他的生和死……和我們每一個人都是一樣的。」
「等了這麼多年,當年我們這些人沒能為他做的……終於可以一次性還給法僧師兄了,我們再也不要法僧師兄像保護小孩一樣……永遠保護在我們大家面前了……方海恨……你說對不對……哈哈哈……」
「……」
這話,回頭沖在自己的師門最後看了一眼的方海孽已經摘了自己已經碎掉了的眼鏡。
鏡片碎裂,化為磷光。
火光中,真實的一張面容猶如俊秀羅漢的俊朗青年海孽搶在師兄前面一把祭出打神鞭,胖僧人臉上一白落在這從小看著長大的小子半步,卻只見對方法器纏住那魔物手臂時,大吼一聲反被被挖出了心臟的親師弟吐出一大口血化為紅蝶消失在了空中。
「方海孽——方海孽啊啊啊!!方海心!!乾達婆!!你真是好狠的心啊!!你當真是好恨的一顆心啊!!」
「我佛到底是如何對不起你!!」
「我們到底是如何對不起你!要讓你下如此狠手!!背棄佛祖,背棄親人,跟著那一群魔……跟著那一群魔反過來把我們好好的日子統統給毀了!!」
大怒著目眥具裂抱住那喪生在魔頭手下的殘軀,滿臉血跡的胖僧人嚎啕大哭,那一拳捶在腳下磚石從嗓子和胸膛里悶悶發出的粗重哭聲就像是哭出了心臟上的疤痕,只瘋了般就喚出本命佛財神彌勒就和這黑鱗魔物打到了一起。
那一尊曾經慈悲歡喜面的財神彌勒陷入佛狂之中,雙目充血六親不認般和自己這個背叛了所有人,更背叛了佛祖的住持師兄打到了一起。
可那一雙深黃色細長眼眸不見有一絲憐憫,只被糾纏的越來越狂躁的魔見此大喝一聲厭惡輕蔑地甩開這廢物,又將後背和身體相連已經快接近八部完全體的身軀一下刺穿海鵬的肚子冷笑道,
「你這個廢人又懂什麼!因為方定海手中的那柄……帝釋根本就是我的!!」
「我就是司徒感應和比丘尼的親生兒子!!」
「可所有人,你們所有人,包括師傅他當年卻一直在騙我……你們所有人都一天天過的那麼開心,可曾想過有一個人需要一直背負著自己這骯髒不堪的血脈活在這高潔的佛門中的恨!!」
「我的恨!我一步步淪為一個魔,卻始終離不開龍泉山只能做一個失敗透頂的和尚……我心中的那些恨又有誰知道!」
這魔物的一聲咆哮恰如古鐘震盪整個寺廟上方,化身為山體之黑暗面的乾達婆臉上憤怒,不甘,怨恨從醜陋扭曲的面頰上一一划過,卻更多地是在望向自己為僧人時一生的記憶。
原來,司徒感應在年輕時為了促成佛門保佑世人的大義和帝釋花所生下的那一個孩子就是他。三月三,本是這對龍縣男女結婚的日子。那一代的始終師傅卻用一掌雷火打斷了年輕的試圖感應的雙腿,將他關在廟中逼著廟中的其他僧人們為這個青年剃了度。
司徒感應瘋了般想逃離這個可怕到想要逼他出家的寺廟。這個逼著他斷絕五蘊一定要做和尚的瘋老僧的手中,卻得到了他師傅的十八下叩拜。
面前這位從來心狠決絕的當世高僧用頭顱叩到鮮血撞開了台階,並放下一個上師的全部修為告訴司徒感應。
如果龍泉山沒有下一代法僧出現。
那麼,延續了千年的生死輪和守山之職將沒有繼承人,古佛留下的延續龍群山佛脈定將不保,對方不是一個完美的僧人,卻是一個固執到可悲的殉道者,他用自己一生的自負,狂妄和自私逼迫司徒感應做出了世上最殘忍的抉擇。
新娘等了七天,丈夫都沒有歸來,她心中隱隱約約明白,那個人不會背叛自己,可在蓬頭垢面之時終是等到了一個雙目空洞,一身僧衣的僧人。
變得不再美麗,只有一頭白髮的新娘想走過去,看清楚他是誰。卻才靠近一步,就眼看那僧人卻在蓑衣竹帽下退後了一大步。
【「為什麼不過來呢,我的情郎。」】
【「難倒只因為我現在是人間的新娘,而你是一個僧帽遮蔽面孔,僧衣芒鞋行過人間不曾為一個女子停下腳步的僧人麼。」】
那名為帝釋花的女子問。
【「不,菩薩,我無法向你走過去了,只因為我作為男子,對一個女子做了世上最不該的錯事。」】
兩行眼淚順著鼻樑滑落的僧人閉上眼睛雙眼通紅地回答。
【「不,這不是你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