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五月初十,宜嫁娶
第222章五月初十,宜嫁娶
謝珩飛身而起,掌中運力拽著紅紗那頭的少年旋轉大半個院落,打散忽如其來的蝴蝶群。
兩人的內力在無形之中交鋒,頃刻間,砰然炸開,火紅的菱紗連同那病弱少年身上的喜服一道碎成片片飛紅,漫天飄揚。
風吹亂滿院落葉飛紗,緊著白色裡衣少年翩然落在地面上,右手一揚,無數淬著紫色的毒針飛向了十幾步開外的謝珩。
謝珩面不改色,廣袖一揚,掃落一地的銀針。
院中眾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何事。
只看到一道白影飛快略過漫天飛揚的碎紅紗,拎著離他最近的四公子掠上了屋檐。
「拿劍來。」謝珩低喝一聲,守在暗處的十幾個青衣衛悄然出現在屋檐上,領頭的那個將斬盡劍往半空中一拋。
滿身狼藉的謝珩飛身而起,拔劍出鞘,掠上屋檐逼得那人帶著謝萬金連退數十步,身後一眾青衣衛悄無升息的守住各個方位。
大雨初歇,清晨的陽光落在落在眾人的劍鋒上,銀光晃晃。
那人眯了眯眼睛,邪氣橫生。
小閻王一劍在手,滿身殺氣的逼近,劍鋒直指那個同謝琦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年,「放開他,我留你全屍!」
那人輕輕巧巧的掐著謝萬金的脖子站在屋檐最高處,勾唇一笑,「長兄,你為了搶我的未婚妻,竟連兄弟之情都不顧了嗎?」
少年嗓音分明同之前的一般無二,臉上溫和如玉的表象卻早已消失不見。
「你他娘的別扯了!」怕高怕到一定境界的謝四公子,抱著那少年的手臂,連眼睛都不敢睜開,嗓音發顫的吼:「你他娘要裝就裝的像一點,犯什麼賤!要在這種時候挑釁我長兄?」
不知是這人演技太好,還是府里眾人太想謝琦回來,愣是沒看出半點破綻。
尤其是謝萬金,李蒼南說「五公子」身體孱弱,要靜養,老祖母和兩個小的,想看謝琦的時候也只能在窗外看兩眼。連溫酒都因為成親前不能見面的規矩,沒怎麼靠近過。
只有謝萬金這幾天同這少年朝昔相處,端水送藥,怕少年犯病,直接趴在他床前睡的。
若不是方才他忽然開口挑釁謝珩,還真不一定能看出破綻來。
小五……
那個謙謙如玉,溫和良善如春風般的少年,怎麼可能會做讓別人傷心的事。
「你他娘的是不是有病?」謝萬金越想越氣,覺得自己這些時日對弟弟好都餵了狗,睜開眼睛瞪著他,「有本事你裝一輩子啊!裝兩天就不幹了算怎麼回事?你還掐我脖子!怎麼用點力,掐死我啊?」
「閉嘴!」那人忍無可忍,低頭吼了謝萬金一句。
兩步開外的謝珩丹鳳眼半合,一劍就劈了下來。
屋檐一角倒塌,碎瓦片四處飛濺。
那頂著謝琦容貌的少年騰出左手來,剛運力要打出一掌,就被謝萬金八爪章魚一般抱住了。
「你挾持人質能不能上點心?你他娘的倒是把我抓緊啊!長兄啊啊啊,你悠著點砍,你俊美善良能賺銀子能挨打的弟弟還在別人手裡呢!」四公子恨不得整個人都掛他身上,閉著眼睛罵罵咧咧個不停。
整個院落回聲陣陣,不遠處的鳥雀被嚇得倉皇飛散,檐下垂露枝葉也低頭。
那人被謝萬金抱得一個蹌踉,閃躲不及,硬生生接了謝珩那一劍,劍鋒穿過少年琵琶骨,血色染透白色裡衣。
謝珩拔劍而出,帶出鮮血四濺,他見慣了血,眸中無波無瀾,伸手便去拉謝萬金。
面色慘白的四公子閉著眼睛,死死抱著那少年不放,「你他娘的抱緊本公子!」
十八歲的四公子全然忘了自己有多重,掛在重傷的少年身上,壓得他站立不穩,連退了數步,忽的跌落屋檐。
謝珩執劍從高處一躍而下,衣袂飛揚間,伸手將厲聲呼喊「長兄救我!」的四公子一把從少年身上拽了下來,往旁邊的石桌一推。
謝萬金趴在上頭,面色蒼白的大喘氣。
一眾青衣衛緊跟著躍下來,七八根捆繩一同往那少年身上招呼,任他左閃右避,還是被捆了個嚴嚴實實。
謝珩的斬盡劍橫在那人頸上,俊美無雙的眉眼也被殺氣罩得讓人望而卻步,沉聲問道:「我五弟在哪?」
「長兄。」少年低低喚了一聲,孱弱無比的模樣。
謝家手足情深竟不是表面功夫,就連殺人如麻的小閻王的,對著他小五弟這張臉,居然下不去手。
少年有恃無恐,重傷之際,唇邊竟還帶著一抹邪氣的笑,「我就在你面前。難道你為了娶溫姑娘,要殺了我嗎?」
「找死。」謝珩手中長劍微挑,劃開那人耳邊的皮肉,血色瞬間暈染了劍鋒。
他下手極快,謝萬金緩過勁來伸手去攔的時候,那少年頸邊已經染了血跡。
「長兄,我來我來,你先把劍收起來。」四公子親自上手,在那少年臉上尋找人皮面具的痕跡,左臉頰捏捏右臉頰擠擠,愣是沒找出什麼痕跡來。
謝萬金不由得有些新奇,瞬間忘了自己剛才差點摔殘,沖人笑的梨渦淺淺,「仁兄,手藝不錯啊,哪學的?帶我一個?」
謝珩抬腿,一腳把四公子踹開了,看著眼前同他小五弟容貌如出一轍的少年,面沉如水,「要麼說出我五弟的下落,要麼人頭落地。」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謝老夫人站在幾步開外心驚肉跳,不由得出聲問道。
小六小七被嬤嬤護在身後,正驚詫的往這邊瞧。
「他不是小五。」謝珩意簡言駭。
謝老夫人面色大變,「那他是誰?」
「西楚國師,容生。」謝珩垂眸,面上沒什麼表情。
謝老夫人還想再問,青衣衛上前將數月前西楚的人潛入帝京,竊取大晏邊防圖之事簡明扼要的說了一遍,「西楚的那位少年國師,心懷城府,精通毒蠱之術,且行蹤詭秘,每打到一處都會變換相貌,攪得列國人心惶惶,卻從未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
而後道:「這段時日皇家暗衛一直在尋找他的下落,誰也沒想到,他假扮成五公子,來了我們將軍府。」
謝珩面不改色,沉聲道:「把他帶下去,不論死活,問出小五下落。」
「屬下遵命。」青衣衛應聲退了下去。
謝萬金有些糾結的看了眾人一眼,最後快步追了出去,「把他弄到聽荷軒去,我親自問話!」
「你……你早就知道?」謝老夫人眼前衣衫狼藉的少年,他身上的殺氣還未完全褪去,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連他這個做祖母的都覺得他有些陌生。
帝都朝堂是無聲的廝殺場,悄然將他骨血里藏著的東西喚醒。
布局從容縝密,下手利落快的讓人來不及反應。
謝老夫人顫聲問道:「你早就知道他不是小五,那你為什麼……」
他在門外跪了一夜,屋裡的謝老夫人也是一夜未眠。
「他雖不是真的小五,我卻是真心要娶阿酒。」謝珩伸手扶著幾乎站立不穩的老祖母,斂去一身殺氣,透出些許的孝順恭謹,「是我辜負了祖母多年教誨,跪也是應當。」
奪兄弟妻,何其厚顏無恥。
可他意由心生,早已不是一天兩天,情難自己,何以救贖?
「我的兒啊!你這又是何苦?」謝老夫人抱著謝珩,不由得失聲痛哭。
長孫如么子,她將他愛若珍寶,卻生生將他逼到如此地步。
他遭人算計毀了溫酒的清白,被心上人恨著,背著奪兄弟妻的罵名,驕傲如斯的少年在大雨里跪了一夜,只是想求他的祖母,求一個贖罪的機會。
謝珩自嘲的一笑,道:「我欠了她的,只能自己來還。」
檐外雨停風歇,撥雲見日,淡金色的陽光灑滿庭院。
這一天是五月初十,宜嫁娶,忌遠行。
將軍府里,鼓瑟簫合奏。
喜樂起,爆竹連天裡,紅毯鋪到了溫酒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