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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靜水沉星月

    第215章 靜水沉星月

    溫酒神情無比錯愕。

    她看著眼前的少年,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耐心的同他道:「我這個人脾氣好是裝的,愛財如命又記仇,還……」

    溫酒頓了頓,繼續道:「還失了清白,若不是因為五公子,我根本就不可能留在謝家。長兄,我這樣不好的姑娘,你喜歡我什麼呢?」

    她曾同他說過許多話,卻從來有一句,像今天這樣直擊人心。

    謝珩剛好開口。

    「你如今瞧著我什麼都好,不過是因為最艱難的時日,是我們一同走過來的。」溫酒語氣儘可能的平靜,「就同你看著小六一樣,因為是自家的妹妹,即便調皮搗蛋,也比別人家的要可愛許多。」

    她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同往常一樣,不帶絲毫的芥蒂,「我從前說的每一句都作數的,即便我同五公子成了親,你日後娶了親,我還是會……」

    「溫酒。」謝珩嗓音暗啞,打斷她,「你只是感激小五,你自己也知道的,是不是?」

    溫酒笑了,「這世上有人可以感激已經是幸事,那些舉案齊眉,白頭到老的,有幾個是年少時愛的轟轟烈烈的?」  

    十六歲姑娘的身體還住著一個一輩子都嫁不出去的老姑娘魂魄。

    她早已經見過許多分分合合,心性同眼前這個情竇初開的少年不同。

    謝珩沒說話。

    他第一次發現,眼前這個姑娘同他想的有些不太一樣。

    他知道她少年老成,為人圓滑卻不至於世故,卻從不知道她對感情之事,竟不抱半點期望。

    「由愛故生恨,由愛故生憂。我從前想了許久,未來夫君最好的模樣,便是能同我如同親人一般相守到老。他遇見了絕世美人,多看兩眼的時候我也不吃醋,我瞧見了美貌少年夸兩句,他也不惱,如此便是最好。」

    溫酒說到這,忽然想到了孟乘雲。

    從前那個青梅竹馬的男子,是極其符合她對未來夫君的想像的。

    可不知道為什麼後來,兩人之間會變成那副模樣。

    可她覺得,謝琦和孟乘雲是不同的。

    「世上人最為艷羨的一見鍾情,不過見色起意;所謂日久生情,也不過是身邊沒了旁人,無從比較。」溫酒語氣很溫柔。

    說到這個,反倒要比平時豁達許多,「我從前見過愛得要死要活,仿佛離了彼此,便活不下去一般的人,到頭來不過三五年光景,那些愛意就被瑣事磨淡了,再遇上個年輕美貌的,頃刻間便能愛新人愛的難捨難分,昔日愛侶反目成仇的多了去了。反倒是那些不講什麼情啊愛的,只講利益往來,反倒能在危難之際同舟共濟走的長久些。」  

    不是溫酒淡薄。

    而是世間人大多都是如此,看的多了,也就沒什麼期冀了。

    夜色悄悄然,池塘里倒映著星辰明月。

    小橋的兩人,都看不清彼此的面容。

    溫酒反倒說的比平時多了。

    主要是謝珩一直不說話,讓她有點心慌。

    從前只有三公子是個悶葫蘆,他從一開始就是這樣,溫酒習慣了,反倒不覺得有什麼。

    長兄這樣,讓人很不習慣。

    溫酒看了謝珩一眼,不緊不慢道:「我從來不求別人愛我,也不想知道愛別人愛的要死要活是什麼滋味。有糾結這些情情愛愛的功夫,多賺些銀子不好嗎?」

    謝珩聽到最後一句,眸色深幽,「阿酒,你這樣……誰把你教成這樣的?」

    他抬手,輕輕摩挲著溫酒的臉頰,低聲道:「你才十六歲,大好年華。」

    她素來愛笑,對人都極好。

    卻從來都沒人想過,為什麼她小小年紀,就能把一切打理妥當,為什麼別人幾十年才能學到皮毛的東西,她早已經融會貫通。  

    人人都覺得小財神發家,銀子同天上掉下來一般。

    卻不知她滿腔心血全用在了上頭,把其他事全都拋到了腦後。

    溫酒也不躲,反倒越發眉眼認真的看著眼前的少年,「長兄,人不風流枉少年,你如今這個年紀,便該去喜歡明媚嬌俏的姑娘,做自己想做的事。你……」

    她停頓了片刻,又道:「你千萬別同我一樣。」

    見過那麼多海誓山盟成泡影,歡喜夫妻成永世怨偶,執手相約成刀劍相向。

    溫酒只想好好的賺銀子,日子過得平靜而充實。

    即便她為人處世再周到,誰也挑不出挑不出半點錯處來。

    可這些,也讓溫酒沒辦法同一個十六歲少女一般,歡歡喜喜的愛上一個人,與他轟轟烈烈共此生。

    她從不知道同心上人傾心相對是什麼模樣。

    謝珩的眸色變得無比黯淡。

    「長兄,醉酒的人,說的話做的事都不能當真的。」溫酒伸手,摸了摸少年的頭,「你尚年少,會遇上更好的姑娘。」

    聲未落,她轉身朝橋的另一邊走去。  

    眼睛模糊的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夜色迷濛成一片。

    總有一天,他會遇上更喜歡的姑娘。

    那個姑娘清清白白,也許愛笑也愛鬧,容貌生的傾城絕艷,笑起來溫柔嬌美,把小閻王一身戾氣都去個乾淨,百鍊鋼也化作繞指柔。

    然後,他會把年少的荒唐話忘得乾乾淨淨。

    若有人問起:「謝東風,溫酒是你什麼人?」

    他還能笑意盈眸的應一聲,「我的小弟妹啊。」

    如此,便很好很好了。

    溫酒閉上眼。

    一步一步的離少年遠去。

    夜風悄無聲息的,帶起了滿池的漣漪。

    謝珩站在原地,低低的喚了一聲,「阿酒。」

    溫酒已經走到橋的另一頭,聞聲站定了,卻沒有回頭。

    「長兄……還有何事?」她儘可能讓自己聲音聽起來,自然一些。

    橋下碧水清波倒映明月如盤,星辰浩瀚。

    橋上緋衣少年衣袂臨風,月華悄然落了滿地,流水也無聲。  

    許久,謝珩才啞聲道:「天黑,小心腳下。」

    「好。」溫酒低低應了一聲,隨即離去。

    謝珩坐在了橋上,背靠著欄杆。

    他第一知道什麼叫有口難開。

    若她喜歡別的男子,他苦心謀求也好,強取豪奪也罷,千百種手段,總有法子遂了心愿。

    而他難過的是:

    溫酒不僅僅是對他毫無男女之情,也不會愛上這世上任何一個男子。

    少年一身孤注擲溫柔。

    怎料,她心中一池靜水沉星月,縱有萬種柔情,也盡付東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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