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0章 正文完溫酒謝東風
第680章 正文完溫酒謝東風
永和宮,帝後同寢處。
溫酒坐在紅羅帳里,撫了撫鳳冠,這一天,光是端坐著受人參拜,都險些被沉重的鳳冠壓壞脖子。
謝珩入內而來,連忙伸手幫她把鳳冠摘下來遞給了一旁的侍女,揮了揮手示意一眾宮人侍女都退下。
小姑娘笑意盈盈的放下層層簾幔與紅紗,低頭退了出去。
溫酒看著那層層紅紗交疊,夜風輕輕拂過,吹得燭火輕紗徐徐而動。
連帶著四周光暈都變得旖旎起來。
謝珩俯身看她,含笑道:「累壞了吧?」
溫酒呼吸一頓,身子發軟整個人坐都坐不住,直接就往錦被上倒。
滿床的瓜果花生,有些咯人,可她已經完全懶得動彈了。
溫酒很是慶幸道:「總算可以歇了。」
謝珩看她這模樣,忍不住笑,伸手端了邊上的紅棗蓮子湯,用勺子舀了一勺,吹涼了餵到溫酒唇邊,「喝兩口。」
溫酒嘗了嘗,當即不願意再喝第二口,「太甜了。」
謝珩挑眉,自個嘗了一口,他也喝不下第二口,笑道:「這玩意是照著三公子的口味做的吧?」
說完,隨手就把碗擱到了一旁,往溫酒身邊一躺。
兩人一起看著頭頂紅羅帳,分明累極,又發自內心的想笑。
溫酒強撐想坐起來,奈何腰酸腿軟,剛起來一半又倒了回去,輕聲道:「累的我想閉眼就睡。」
謝珩抬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湊近了,與她低聲耳語道:「你睡吧,我幫你洗漱更衣。」
溫酒一聽這話,頓時覺著沒有那麼困了。
她猛地坐了起來,「我只是累,並不是很困。」
「這樣啊。」謝珩一手撐在床榻上,緩緩起身與她同坐,「不困的話,那我們再做點能讓你困的事……」
他說著伸手就來攬溫酒。
她當即就起身往兩步開外去了,高居臨下的看著謝珩,眸色微妙,「忙活了一整天,你不累嗎?」
溫酒這腰酸背痛的,實在是經不起他折騰。
偏偏謝珩眸光灼灼,好似一點都不累。
明明路都是一道走的,什麼事都是一起做的,憑什麼她笑到臉僵,謝珩卻跟沒事人一樣?
「累啊。」謝珩起身,走到她面前,眸中笑意泛泛,「這不是想讓你舒服舒服麼?」
溫酒伸手就掐著了他的臉,同掐自家小阿弟一般,「你今日也沒喝酒,怎麼盡說些有的沒的?」
她同謝珩也不是沒做過那事,原也沒有什麼彆扭墨跡的。
就是今個兒實在太累,偏生他還字字句句都要來勾她,這不是欠教訓麼?
哪知她一動手,謝珩就順勢將她攬入了懷中。
溫酒猝不及防就被他抱住了動彈不得,剛要開口說話,謝珩就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這宮裡不比別處,門外好些個內侍宮人都守著,稍微有些動靜就會被他們記進小冊子裡,以後也不知會被人什麼人瞧見,窺得帝後恩愛的床笫之語。
溫酒睜大眼睛瞧他,心道:這廝到底要做什麼?
她還沒琢磨出個所以然來,就謝珩抱著她翻窗而出,迎著月光悄然躍上屋檐,掠過重重宮闕,徑直往宮外去。
夜風在耳旁呼嘯而過,城中萬家燈火明明。
不多時,就回到了謝家,溫酒原先住的那個院子。
今日大婚,溫酒身邊的侍女都往宮裡去了,連謝府都沒留人在這個院子守著。
這一處,反倒成了安靜的地方。
誰也沒想到剛剛大婚的帝後會趁著夜色回到這裡。
別說旁人了,溫酒在腳尖著地之前,也沒想過自己今夜回到這個院子來。
謝珩將她輕輕放在地上,伸手攬著就往裡走去。
小池塘里蓮花微攏,荷葉隨著微風搖曳浮動,花圃里牡丹芍藥開的正好,雖然沒有宮裡那般盛景,卻自有一番家中小庭院溫馨之美。
溫酒環視了一圈,確定沒有別的的驚喜驚嚇在等她,才抬頭紋謝珩,「這就是你說的讓我舒服舒服?」
「不然呢?」謝珩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低頭在她唇上親了一下,嗓音含笑道:「你還想怎麼舒服?」
溫酒心道:這人真是……明明是他總說些似是而非的話。
偏偏還要把她往坑裡帶。
溫酒拍掉了他的手,三兩步就走到了合歡樹旁坐下上賞景。
她沒有什麼格外喜歡的花草,先前就讓花匠什麼都種了一點,這幾年過去,都養成了,邊上就是小池塘,牡丹花叢也離得不遠,抬頭是星與月,低頭是花和魚。
別有一番愜意。
謝珩從花壇里摸出來兩壇酒還有兩個酒碗,直接拎著走到了溫酒身邊坐下,「加上這酒,夠舒服了嗎?」
「紅塵醉!」溫酒一聞見這味,眸子都亮了,抬手就從謝珩手裡接過一壇開了封,連杯子都不用,直接就著酒罈子喝了幾大口。
她想喝酒很久了。
先前一直再把藥當飯吃,這一路上又被青七那些個人盯著,這身子不好,酒就不能碰了。
難得今夜謝珩給她開禁。
溫酒過足了癮,才抬手抹了抹唇,「你什麼時候把酒藏這的?我竟然都不知道。」
「我隨手放的。」謝珩笑道:「在自己家還用的藏嗎?」
溫酒特別想說,這好像是她的院子。
但是有酒萬事足,她抱著酒罈子,就什麼都不說了。
謝珩笑著把酒碗遞給她,「還是倒著喝吧,不然至少要撒出去一半。」
溫酒甚有道理,如今她難得有酒喝,可不能白白撒了,當即把酒碗接過來倒滿了。
一碗遞給謝珩,一碗自個兒拿著喝。
「好風好月好時節,當痛飲三大碗!」溫酒說著,舉碗同謝珩碰了一下,一口氣就喝完了,繼續拎著酒罈子倒酒。
她忽然想起來自己和謝珩還有三公子一起住到謝府的時候,真真是慫的很,他們說不讓喝酒,就不喝。
如今她也敢在謝珩面前,舉著酒罈子端著碗喝了。
可見這人只要活得久些,什麼事都能變一變的。
謝珩看著她一邊喝酒一邊笑,不由得開口道:「想什麼呢?也就今晚讓你喝些,以後還是得禁。」
「就今晚啊?」溫酒頓時就不捨得把酒分給他喝了,把兩個酒罈子都抱進懷裡,「那我不分給你喝了。」
她想:喜歡一個人最好的樣子,應當就是可以為他不顧千難萬險。
也可以在他面前,卸下所有偽裝,露出最嬌氣溫軟的一面。
謝珩看著她,忍不住笑,
「人人都說溫掌柜財大氣粗,在我面前卻是個連酒都捨不得分一碗的小氣鬼。」
「誰小氣了?」溫酒最聽不得旁人說她摳門小氣,當即就把已經喝了一半的那壇酒塞到謝珩懷裡,「給你喝給你喝,都藏酒了,怎麼也不知道多藏幾壇,是平時給你的銀子不夠多嗎?」
她大概是太久不飲酒了,才喝這麼一些,竟然就有些醉了。
連說話聲音都溫軟的不像話。
謝珩聽得心頭髮軟,他以前總覺著阿酒太懂了,十幾歲的小姑娘把什麼都往身上扛,旁人艷羨溫掌柜如何如何厲害的時候,他有時候有忍不住想,若是她也能像無憂無慮的小姑娘一樣,想哭就想哭,想笑就笑,那該有多好。
如今這樣,就很好。
他含笑道:「我們溫掌柜不小氣,我們溫掌柜大方著呢。」
溫酒聞言,不由得挑眸看他,伸手又給他把酒滿上了,小聲同他道:「其實我也藏酒了。」
謝珩微微揚眉,「藏哪了?」
他剛問完,聲音還落下,溫酒忽然起身,朝他俯身下來,吻住了他的唇。
濃烈的酒香與她唇齒間的些許甜味交雜在一起,謝珩不由得抱緊了她,恨不得將她揉進懷裡。
怎麼能這麼喜歡一個人呢?
恨不能與她同生,與她共死,片刻也不離分。
溫酒卻只讓他淺嘗了一會兒,便抬頭,笑盈盈的看著他,「以後你不給我喝酒,我就……自己藏。」
謝珩聞言,頗是無奈。
心下星火燎原,一時之間又壓不下去。
可溫酒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把酒罈子抱緊了懷裡,怎麼也不肯撒手,「謝東風,我在西楚的時候,從來沒同別人一起喝酒過。」
謝珩聞言,不由得微微一怔。
溫酒就趁著這片刻,從他懷裡退了出去,靠在他肩膀,看著滿天星辰,笑音懶散道:「我很乖的,與君別後,再沒同別人一道喝過酒。」
「嗯。」謝珩幾乎是從喉嚨里擠出來了這麼一個字,而後語調溫柔道:「我家阿酒特別特別聽話。」
「我答應你的事,都沒有騙你。」溫酒眼中水光浮現,她靠在他身上,緩緩的,十分堅定說:「我們會白頭到老,永結同心的。」
謝珩把她懷裡的那罈子酒拎出來,開了封又遞還給她,無比肯定道:「一定會。」
溫酒為這話,同他幹了一碗酒。
至高至尊的大晏帝後,坐在這個小小院落里,兩壇酒,一雙人。
明月皎皎照清波,微風徐徐拂衣袖。
合歡花自枝頭落下,緩緩飄落兩人身側,錦繡叢中,紅衣繁花,多情亦風雅。
兩人坐在樹下聽風賞月,把酒憶當年,許多從前覺著是天一般大的事,如今講來不過笑談。
年少攜手,風雨同舟,是天定之緣。
榮辱與共,生死不離,是今生之幸。
兩人相視而笑,感慨著往事就著酒,有人為我千里烽煙忘生死,有人與我一杯濁酒共悲歡。
如今天下在我手。
自此後,醒居巍峨殿闕,坐守山河太平春秋,閒來醉臥閒庭,賞風賞月,九萬里風雲皆入袖。
攜手踏遍山河,笑看人間錦繡,同醉此間紅塵。
溫酒謝東風,與君共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