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三哥想做人上人麼
第118章 三哥想做人上人麼
那販子臉色僵了,「小姐你這也忒……」
溫酒揚眸,「我願意同你講道理的時候,你最好聽著。否則,你當我家長兄是吃素的?」
「豈敢豈敢吶!」一位年長些的中年人走了過來,滿臉的笑:「蔽姓李,是千金換一樓管事的,還是此間有酒的常客。溫掌柜既然開了口,一百兩就一百兩!不必提謝將軍、不必提……」
說罷,遞了那販子一個眼色。
謝小閻王在帝京城的行事作風誰不知道?若招惹了他,只怕一把火就能把這樓都給燒了。
溫酒把銀票遞了過去,不咸不淡道:「把他們的賣身契給我。」
「快把他們的賣身契取來。」
李管事連忙吩咐身側的人,又朝溫酒笑道:「溫掌柜,你看,你我都是生意人,應當明白這些從天寒地凍里撿回來的人,都是花了大成本的。這車馬錢,平時吃喝都是不小的開銷,標價才十兩銀子一個,原本也就沒想著要用來賺銀子,不過是想著做做善事,讓她們也有個一瓦遮頭,三餐溫飽罷了。」
溫酒唇邊的弧度有些涼,沒接他的話。
看到這些人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捲縮在一起,忽然就想到了前世的自己。
同孟乘雲連夜逃出長平郡,北上帝京的路上遇上了災荒,到處都是流離失所的人,朝中這些上位者無所作為,賣妻賣兒賣女這樣的事比比皆是。
她同孟乘雲也曾被人綁在簡陋的木台上,被人當做牲口一般買賣。若她沒有遇見蘇若水,只怕活不過那一年。
後來,孟乘雲同她說:這輩子一定要做人上人!可溫酒那時候只想求個現世安穩。
「溫掌柜?」李管事把這些人簽的賣身契遞給她好一會兒,也不見溫酒接,不由得開口提醒。
「阿酒。」
謝玹站在她身側,不輕不響的喚了一聲。
溫酒側目,看了少年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眸中墨色漸漸回暖,「三哥。」
這一世,若非是因為有謝家人在,還不知她此刻會在何處。
謝玹看了她片刻,「嗯」了一聲。
她心神安定,含笑彎了彎眸,少年卻不知她這般悲喜無常是為何,轉而看向另一邊。
李管事連忙道:「這是這些人的賣身契,溫掌柜點點?」
溫酒接了過來,這些賣身契上籤下的名都是彎彎扭扭的,她一一點名,「盧翠、李山、江月……」
一群老人小孩瑟瑟發抖著各自應聲,同另一頭人生鼎沸的模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許多擠不進去看西楚美人的,就轉而湊到溫酒這邊瞧熱鬧,「看來將軍府是真的很窮啊,買僕人盡挑這些沒人要的老弱病殘……」
「老的老小的小,儘是些只能吃飯不能幹活的,白送我也不能要啊。」
「這少夫人平時看著挺精明能幹的,原來是個繡花枕頭!」
旁人笑著瞧新鮮,一眾老小越發的瑟縮,連頭都不敢抬。
溫酒轉身,直接把那一疊賣身契盡數拋入火爐中,素色衣袖飛揚間,火焰燃燒宣紙猛地沖高,方才還瞧熱鬧的眾人猛地往後退去。
紙灰四下飄散,火光映得少女清麗眉眼更添三分絕艷。
溫酒道:「有家可回的可自行離去,無處可歸的,隨我回將軍府。」
十幾個人猛地抬頭看她,老人眼中淚水滿眶,孩童們則滿心希望,齊齊磕頭道:「多謝少夫人!「多謝小姐!」「多謝!」
一通的少夫人小姐亂喊,喜悅之情溢於言表,圍觀的眾人一時間竟鴉雀無聲。
簽了賣身契賣給主人家,以後一輩子都是奴,連累後代子孫都抬不起頭。
沒了這東西,即便以後再苦再累,也還能算是個人。
「金兒,帶他們回府!」
溫酒沒有多看,轉身就走出了千金換。
離了十幾步遠,才抬手摸了摸眼角,忽的想起來三公子還在裡頭,連忙回頭,一眼就看見謝玹站在她身後。
溫酒微頓,朝他笑了笑:「三哥……你出來了啊。」
差點把三公子扔在千金換了。
好險!
「你哭了。」
謝玹忽的開口,嗓音清清冷冷,卻驚得她心頭一震。
「哪有。」溫酒睜大了眼睛看他,連忙否認道:「怎麼可能,最多就是帝京風大,吹得我眼睛疼。」
謝玹從袖子裡取出一方錦帕遞給她,溫酒不肯接,「我真沒哭,這麼點事,我有什麼可哭的啊?」
溫酒:難不成在三公子眼裡,我就是那種迎風垂淚的柔弱女子?
呸呸呸!
我這不是在懷疑三公子瞎了麼?
「流涕。」
謝玹直接把錦帕丟她臉上,就悶聲往前走。
溫酒一驚,大清早起來蹲馬步出了一身熱汗,應該不至於著了風寒,涕淚橫流而不自知吧?
她連忙用帕子擦了一把鼻子,喃喃道:「這什麼也沒有啊……三哥?三哥你走那麼快去哪?那不是回將軍府的路,前面的小巷子有惡狗,哎!」
這話聲剛落,就聽見幾聲狗吠。
轉眼間的功夫,幾條惡狗從巷尾沖了出來。
溫酒心頭一驚,連忙從牆根撈了根竹竿抄過去,只見謝玹站在那裡不動不靜,只有墨發同衣袂翻飛,四周風聲乍冷。
那幾條惡狗在他兩步開外的地方停下,愣了片刻後,竟齊齊夾著尾巴跑了。
溫酒一時間有點懵:「……」
這年頭的狗,怎麼比人還欺軟怕硬?
謝玹轉身,看了她一眼。
「三哥。」
溫酒揚了揚唇,發覺三公子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低頭一看,連忙將手裡的竹竿扔了出去,裝作若無其事道:「穿過這個小巷,前面有家書齋,裡頭有不少孤本,三哥莫不是想想去買書?」
她才不會說謝玹其實是個路痴呢。
養哥哥是門技術活兒!
一般的人,還真養不了。
謝玹:「嗯。」
溫酒鬆了一口氣,走過去道:「買書好啊,我這有銀子。」
謝玹唇角勾起一絲急不可見的弧度,同她一道往從未聽聞過的書齋走。
「十年寒窗苦,讀破萬卷書。」
溫酒抬眸問他:「三哥也想做人上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