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去千里
第445章 去千里
溫酒原本還有許多事要說,忽然聽到這麼一句,頓時愣住了。
這少年總是在不經間說出那麼一句話,讓人心神動盪。
偏生謝珩還這般自然而然。
溫酒袖下的手輕輕攏著,微微垂眸,不輕不響的說:「不辛苦。」
「嗯?」
謝珩說那句話,原本是為了分散她滿心的離愁別緒,沒想到她竟然真的回答了。
少年看著她,一雙琥珀眸里華光泛泛,嗓音壓了些許,問她:「阿酒,你方才說什麼?」
溫酒抬眸,彎了彎唇,「養我家謝將軍,不辛苦,一點都不辛苦。」
她素來也不說什麼花言巧語。
所有的心思全都用在了聚寶生財上頭,不曾同少年說過幾句好聽的。
可越是這樣簡單的話語,越讓人怦然心動。
謝珩伸手摸了摸溫酒的眉心,強忍下低頭親她的衝動。
四周這麼多人,若是被旁人看見,阿酒又要害羞的不好意思頭同他說話了。
少年指尖溫熱,溫酒眉心有些痒痒的,不由得偏了偏頭,揚眸看他,徐徐道:「謝東風,我會想你的。」
什麼情啊愛啊的,溫酒從前都沒經歷過。
她一向都覺得愛說甜言蜜語的那些個人,通常都沒有多少真心,可這會兒想說兩句哄謝珩開心,也不說出來。
只有這麼一句「我會想你的」。
已窮盡她滿腹相思。
謝珩聞言,忍不住將她擁入懷中,緊緊的抱住。
半點也捨不得鬆開。
少年溫熱的唇,吻在她白皙的耳垂上,「來年春暖,卿當為我著紅衣!」
獨屬於謝珩的氣息徐徐撲簌在她頸部。
溫酒的耳根子如同火燒一般,泛起了紅。
可她沒有躲開,伸手抱住了少年,嗓音微顫著,卻異常堅定的回應道:「好。」
來年春暖,共君著紅衣。
周遭送行的人熙熙攘攘,放眼看去,全是相擁而泣依依惜別的人。
謝珩眉眼絕艷,滿身的桀驁都化作了溫柔骨。
溫酒清麗無雙,一腔柔情與悲歡盡付少年身。
這一相擁,世間萬千全都黯然失色。
她微微踮起腳尖,在少年的薄唇落下輕輕一吻,含笑道:「說來不怕你笑話,我近些時日已經在看嫁衣繡樣了,我繡工不怎麼好,找了好幾個繡娘教還是把鴛鴦繡成了水鴨……」
謝珩眼角飛紅,忍不住勾唇笑道:「難怪小六最近總是在繡花。」
原來是少夫人想精進繡工,沒好意思找繡娘單獨教自己,所以接著給小六找師傅的由頭,一塊學著。
原來……
她早有此意。
溫酒怕他笑話自己,連忙繼續道:「我聽旁人說,嫁衣是要自己親手繡的,我以前也沒繡過,若是日後繡的不好,你就當沒看見,成不成?」
謝珩笑著點頭,「少夫人說我看不見,我肯定就看不見。」
他平日這般說話,溫酒總是不太想搭理他
不過今日,臨別一敘。
總覺得說什麼,都想好好的聽完。
溫酒伸手,在少年額頭畫下一個安字,閉眸默念道:「我的少年,心有掛牽。事事平安,靜待來年。」
她從前不信鬼神不信神佛,只信財可通天。
反倒是重活一世之後,有了諸多貪念,信了神佛。
謝珩聽不清她在念叨什麼,只是靜靜看著她,等著她念完。
好一會兒。
少年才笑著開口問道:「你方才在做什麼?」
「沒什麼。」溫酒才不會告訴他,自己方才做了多離譜的事。
謝珩眼裡帶著笑,即便她不說,心裡也能猜到七八分。
只是不戳破罷了。
他勾著溫酒的小拇指,「少夫人,說好了的,可不許反悔啊。」
「自然不會反悔。」溫酒不假思索道:「我做了這麼多年生意,從來都沒訛過人。」
「生意?」
饒是謝將軍這樣見過了風雨起落的人,此刻也有些扛不住了。
少夫人居然把成親也當成生意?
簡直是欠教訓了!
「不是……口誤口誤。」溫酒面色有些微妙,連忙改口道:「雖然聽起來有些奇怪,但是意思是一樣的啊。」
謝珩低頭,用下巴在她額頭上輕輕的蹭了蹭,「我的少夫人啊,你這樣……我怎麼捨得走?」
溫酒:「……」
這話一出。
四周原本就看著他們的一眾人,忍不住抬手捂住了眼睛。
同樣都是要遠行的,就謝將軍這般難捨少夫人,簡直了。
溫酒沒法子,直接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好像這樣就能當做旁人都看不見她似得。
反正自從遇見了謝珩,她這臉就保不住了。
溫酒就這樣一手捂著眼睛,一手同少年十指相扣。
過了片刻。
她把捂眼的手放了下來,把這輩子的臉都拋了,眸色如墨的看著少年,「你安心去打北漠,行軍所需之物,國庫拿不出的,我全出了,就當……我給你的聘禮!」
四周眾人紛紛看了過來,忍不住道:
「我方才是聽錯了吧?」
「溫掌柜居然要給謝小閻王下聘禮!」
「而且還全用在了打仗上!這謝家人也別具一格了吧!」
溫酒強忍著再次捂住眼睛的衝動,面色紋絲不變的補了一句,「方才說錯了,應當是嫁妝。」
聲未落。
謝珩忽的低頭吻住了她。
不同於從前蜻蜓點水般的觸碰。
這次。
是滿心不舍,是滿腔震撼。
是願與卿白首不相離的纏綿愛意。
溫酒身子僵了僵。
而後。
在少年的蝕骨濃情之下,化作柔情萬千。
不遠處的謝三夫人和謝萬金十分的默契的,一起捂住了小六小七的眼睛。
四周許多小孩探頭來看,也被自家長輩擋住了。
溫酒臉頰緋紅,卻心甘情願的沉淪在少年的懷抱里。
生平第一次這樣放肆,滿心的情意不帶半點掩飾。
過了許久。
副將們忍不住開口提醒:「將軍,該啟程了。」
謝珩才放開她,嗓音低啞了許久,「阿酒,我回京之日,便是娶你之時。你好好的等我。」
溫酒笑了,眉眼彎彎的說:「將軍有令,豈敢不從。」
少年勾唇而笑,轉身一掀戰袍,接過隨從遞過來的斬盡劍,翻身上馬,「眾將士聽令!」
「末將在!」
數萬士兵瞬間歸位,列隊而立,迎著融融日光,齊聲應道。
謝珩坐在馬背上,右手持劍,朗聲道:「啟程!」
聲落下,馬踏飛沙,迎著光飛馳而去。
溫酒同一眾送別人的親眷站在長亭外,看沙土飛揚間,少年和數萬士兵浩浩蕩蕩的遠行。
這一年。
謝珩十九歲,飛揚輕狂,桀驁無雙。
去時正少年,歸來不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