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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朝前走了半步,卻一下子失足滾下了台階。
玉善微驚,竟是第一反應過去將他扶起。
「祝九風……」
他數日不進米水,已然脆弱不堪。
他的臉上被沙石蹭破,她輕輕地撫了撫,眼中忽然凝出了淚。
「你痛麼?」
祝九風並沒有告訴她自己痛不痛,反而反過來問她。
玉善只緊緊將他抱住。
她是真的痛,痛在了心裡。
「痛就幫我好麼?」他闔了闔眼,緩緩對她說道。
「好,我幫你。」
這時候莫要說要玉善幫他。
便是他要天邊的星星,玉善都會想辦法替他摘下來。
祝九風挑起唇角,握住她的手放到唇邊吻了吻,「謝謝了,我的公主殿下。」
沒幾日,祝九風官復原職的消息便傳遍了京城。
當初將他下了詔獄的人是少帝,可少帝卻只將他丟在裡面就忘在了腦後。
眾人都以為他這次再無翻身可能,卻沒想到,朱太后的赦免,又令他重回朝廷。
祝九風回朝之後,所做的第一件事情,並不是收斂。
而是比之從前,更為肆無忌憚,將朝中劉大人與章大人分別以貪污罪和謀逆罪送入了無相館中。
無相館的第一層是香花銀燭,水粉鮫紗。
那麼其他層,便是暗無天日的刑房,沸油澆骨,針板坐墊,極盡惡毒的刑罰都足以令人不斷回想走過的第一層鋪著柔軟地毯的滿室錦繡。
最痛苦的是身體與心理上的雙重折磨。
落到他手上的人,往往都生不如死。
這也是許多人忌諱祝九風的緣由。
祝東風回到府中,頗是疲憊不堪。
與祝九風重返朝堂不無干係。
他去看秋梨時,秋梨正縫製著東西。
祝東風見她始終安靜的模樣,並不似一個尋常少女那樣,笑靨嬌甜,眸光溫暖。
她似水一般,即便起了波瀾,也從來都是毫無溫度。
「大哥……」
秋梨察覺到了他,輕聲喚了她一聲。
她終究還是最心軟的那一個,不論是祝東風還是祝九風,她最終都開口喊了他們一聲哥哥。
祝東風上前道:「秋梨,大哥似乎一直沒能好好補償過你,此番等你入宮回來之後,大哥便為你尋一門好親事……」
「我現在還沒有想那麼多。」秋梨輕聲道。
祝東風微微頷首,又問:「你這是做得什麼?」
秋梨仍是縫製手中的東西,垂眸認真道:「天氣冷了,我想給大哥做點東西,待做好了,就拿去給大哥試試。」
祝東風頗是受寵若驚,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手裡的東西,連聲答應下來。
他陪她坐了片刻,外邊匆匆來了人有急事稟報,他才又離開。
秋梨做好了一件衣服,又拿出了令一件衣服來比對一番。
她就要進宮了,不僅給大哥做了衣服,還給寶嫿也做了些,剩下的,就是給那個人做的。
她見祝東風的衣服似有些不符他身材,想著先拿去給他試試,再拿回來改。
待到了書房裡,祝東風卻正與幾個進府來的部下議論事情。
他們忽然提及一個探子。
「將軍,此物便是我等從那祝九風的探子身邊拿回的東西。」
祝東風道:「不過是個尋常的香囊罷了,有什麼特別?」
部下道:「看似尋常,可那走狗被一箭穿心,死時手裡都死死握住此物,掰爛了他的手指才拿出來,這等要緊之物必然就有所不妥了……」
他們正圍在一起探討,後知後覺才發覺秋梨進來。
「秋梨……」
祝東風詫異,只當她有什麼要緊事情,她卻忽然走來,將那沾血的香囊拿起。
沒有錯了……是她做的。
「秋梨姑娘,你莫不是認識這個東西?」
那些人仿佛看到了一絲希望。
秋梨點了點頭,「這個……是我送給他的。」
眾人微愣。
祝東風上前道:「秋梨你……」
「是我親手做的。」她慢慢將那個東西收到掌心。
她沒有見過那個人長什麼樣子,也沒有聽過他的聲音,因為他只是祝九風身邊眾多亡命之徒中的一個。
她認識他的時候就知道他遲早都會死在外面,就像她那個時候以為自己遲早會死在府里一樣。
只是沒想到,他才告訴了她一個姓,她就再也不能見到這個人了。
她只記得他姓陳。
她拿著那個東西,耳邊似再也聽不見旁人的聲音,緩緩轉身離開。
祝東風追到門口,腳下卻踩中了一件衣服。
那件衣服……是秋梨方才說給他做的。
祝東風慢慢收緊了手指,待他意識到了什麼,忽然間就沒有勇氣追了出去。
這廂寶嫿也才收到了下人自將軍府里送來的一些東西。
裡面有秋梨親手做的荷包、香囊、帕子,甚至一套她為寶嫿親手做的衣襪。
其實這些東西只要下人去做就可以了。
但對於秋梨而言,她給身邊人做這些做習慣了,她有時不擅長關心,卻習慣親自為身邊一些重要的人做些穿用之物。
寶嫿有些想念她,卻也知曉秋梨就要進宮去了,當下不便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