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頁
祝九風彎了彎唇角,卻直接離開。
然而他轉身的那瞬間,卻驀地聽見了一陣落水的聲音。
他的動作僵住,他側了側頭,發現玉善沒有在原來的位置。
祝九風轉過身,發現水面上漾著一圈一圈的波瀾。
他丟了手裡的酒壺也跳進了水裡,將沉入水底的玉善撈上了岸。
這般突如其來的一幕,令寶嫿都忘了迴避。
她著實是震驚……震驚於玉善的心性。
祝九風將玉善平放在地上,他探了探她的鼻息,眉心微緩。
他的身上滴答著水,從上到下全都濕透。
他起身來,只擰了擰自己衣擺上的水,看著昏迷中的玉善,忽然輕笑一聲。
那笑聲含著一絲嘲意,卻不知他嘲得是玉善還是自己。
他忽然對著空寂無人的地方開口,「幫我照顧好公主……」
說罷便又轉身離開。
這回卻頭也沒有再回過。
寶嫿見他方才那一眼分明是朝她這兒瞥來,心下微慌,卻也顧不上他是怎麼知曉她是躲在那處的,趕忙過去查看地上的玉善。
「公主?」
寶嫿拍了拍玉善的臉,想要將她的腦袋抱起。
玉善卻驀地吐出幾口水來。
玉善蹙著眉心,緩緩睜開了眼睛。
她的雙眸聚焦在寶嫿的臉上,待看清楚寶嫿之後,聲音虛弱道:「是你救了我?」
寶嫿無措地搖了搖頭。
玉善看到了她乾燥的頭髮和衣服,她怔愣了片刻,忽然問道:「他還不是那麼無藥可救,是不是?」
她說罷,自己便彎起了唇,微微慘白的臉上神情溫柔到了極致。
她的眼中涌動著一種柔軟的情緒,那種柔軟幾乎要將她對外的冷若冰霜如數瓦解。
她這幅模樣既像是醉了,又像是病了,醉得意識不清亦或是病入膏肓,可那抹笑容始終純粹。
寶嫿心思微動,澀聲道:「公主換個人喜歡不好麼?」
喜歡祝九風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光是看著公主的這份喜歡,寶嫿都覺累得慌。
「好是好……」
但玉善沒想過換。
「你見過飛蛾撲火麼?」
漫漫冰冷的長夜,連冷冷的月光都吝於出現的黑暗。
那一盞燈上,一夜間便會有無數隻飛蛾的影子在燈罩里蹁躚。
等到黎明,裡面剩下的都只是冰冷與屍體罷了。
繼續下一個黑夜,卻仍是輪迴一般的命運。
大概飛蛾就只是被那燦燦的火光迷了眼睛,就像玉善,從看到祝九風的第一眼時,便永遠沉淪。
寶嫿幫宮人一起安頓下落了水的玉善公主。
她為玉善守口如瓶,並沒有告訴別人在玉善落水之前發生了什麼,也沒有透露半分玉善對她說的那些話。
寶嫿心情非常複雜。
出宮的時候,宮道上的人已經寥寥無幾。
元氏早就帶著柳氏回了府去,只剩下一輛馬車在門外。
寶嫿上了馬車,見梅襄坐在裡面還等著她。
她頗是抱歉地想要同他解釋,卻瞧見他支著額,眉心緊蹙在一起,似乎並不好受。
寶嫿放輕了動靜,湊到他身旁聞到了一股酒味。
「回來了?」
梅襄嗓音微啞。
寶嫿點了點頭,輕聲地同他解釋:「我晚上遇到了公主,公主她身子有些不適,我便送公主回去休息了。」
梅襄瞥了她一眼,仍是皺著眉道:「你什麼時候和公主那麼要好了?」
寶嫿訕笑了兩聲。
他則冷笑,那雙浸著冷意的黑眸盯在她的臉上。
「嫿嫿該不會背著二爺爬牆了吧?」
寶嫿連忙搖頭。
「聽說人在撒謊的時候,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他的語氣莫名地生氣,「你猜你方才眨眼睛沒有?」
寶嫿瞪圓了眼睛,磕巴了一下,「二……二爺……」
「哼……」
梅襄冷哼了一聲,將自己被寶嫿抱在懷裡的手臂用力地抽了出來。
「我不是你的二爺。」
他說了這話便靠著壁,極是不滿地闔上了眼睛。
寶嫿愣住了。
二爺他這是怎麼了?
他這樣……好像在發孩子脾氣似的。
等馬車到了府里,管盧將車門打開,寶嫿又輕輕地喚了梅襄幾聲,想叫他下車去。
梅襄卻冷笑道:「我不是你的二爺,哪個是你二爺,你叫哪個去。」
寶嫿有些尷尬。
「二爺……」
梅襄把她偷偷攥在手指里的一角袖子收走,臉色陰沉道:「再碰一下,撕了你的皮!」
他這樣……好兇啊。
「二爺怎樣才肯讓嫿嫿碰?」
寶嫿微微委屈地問他。
管盧輕咳一聲,道:「今晚上二爺沒有來得及喝解酒湯便出來等二奶奶了,我已經令人去準備解酒湯,待會兒端來給二爺喝了該會好些。」
他雖然沒有明說,但寶嫿也隱隱意識到了什麼。
往日裡二爺也喝酒,但喝酒傷身,往往都會再喝一碗解酒湯,便也沒叫人瞧出什麼端倪。
她哪裡知道二爺喝醉酒以後還能這樣……
她正與管盧說著話,卻不想梅襄忽然睜開了眼睛,看了他二人一眼,最後又看向寶嫿,微微啟唇斥責,「不守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