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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一直到了深夜,梅襄都沒有再理她。
寶嫿又懷疑他這回是不是真的很生氣了, 竟然到了這個時辰都不問她了嗎?
他明明知道,她明天就要回家去了,他也不來問問……
也許是他氣得傷口疼了,傷口復發了呢?
寶嫿想到這些眉心一下顰起, 她攪著手指,到底還是有些心疼他了。
她忍不住推開門,朝梅襄屋裡看了一眼,發覺他屋裡的燈還亮著。
她走到他的門口,卻瞥見西邊窗下有一道清逸的影子。
二爺竟然還沒歇下?
她索性也不推門進去,就只走到西窗下,見那影子手裡握著書,似乎在那一頁停留了許久,都不曾翻過。
寶嫿隔著窗紗,輕聲道:「二爺……」
屋裡的影子緩緩抬起了頭,放下手裡的書,似乎朝窗外看了過去。
「我就是想告訴二爺,其實……我的心和二爺的心是一樣的,我想永遠都和二爺在一起……」
她似有些羞赧,聲音又低弱了些,「等我回了家以後,和家裡人都相認了,就等二爺上門來提親好麼?」
梅襄並未答她,她卻從袖口掏出了一枚銅錢。
那枚銅錢被編上了紅繩,她從窗縫裡塞了進去,「當初我便是撿到了這一枚銅錢才認識了二爺……我現在花這枚銅錢買下了二爺做我的小相公,二爺就不可以再生氣了。」
其實她也不知道她的家人好不好。
可人都有出身,都有根源,寶嫿從小到大難免會對此抱有幻想。
哪怕他們並沒有她想像中那樣的好,寶嫿也寧願藉此機會切斷自己的幻想,也不願意想念他們一輩子。
她又忍不住對窗里的人補充了最後兩句,「如果是以往,我定然不敢輕易就去認自己的父母親的……」
因為她什麼都沒有,如果連印象里很好的家人都失去了,她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可我現在有二爺了,他們要是不好,我也還有二爺。」
她的聲音輕輕軟軟地從窗戶縫裡傳進來,說完之後才又離開。
梅襄怔愣了許久,才抬眸看向窗台,上面躺著一枚被紅線纏上的銅錢。
他撿起那枚銅錢,嘴裡輕念了句「傻子」,眸色愈發幽沉。
隔天一早,寶嫿該收拾的東西都收拾好了。
可是一直到她要出門了,梅襄都不曾要見她。
寶嫿便抱著小包袱上了馬車去,心裡頭亂糟糟的。
只是車夫還未帶著她走出多遠,後面便突然有人追趕上來,將馬車叫停。
寶嫿掀開帘子,卻瞧見是管盧追了上來。
管盧將一個錦盒遞給寶嫿,「咳,二爺說了,他沒有不想理你,就是……」
他說著實在不知道要怎麼形容梅襄的臉色,轉而又說:「二爺還說,叫你想他的時候,就看看這個釵好了。」
他將東西交給寶嫿之後,便就匆匆回去復命。
馬車又繼續行駛起來。
寶嫿坐在馬車裡打開那錦盒,就瞧見了裡面躺著一支精緻秀美的珠釵,釵頭底部墜著流蘇,周身甚至隱隱流淌著一絲貴氣,漂亮得叫人挪不開眼睛。
寶嫿發覺這樣可真是為難二爺了。
梅襄分明是生氣到了不想和寶嫿說話的地步了,可又怕她真離開了他,只好彆扭地叫人送釵子給她,還叫她日日看著這釵子好想念他?
可寶嫿哪裡會看到女子的珠釵就想起了他,分明是他變相地叫人告訴她,不許忘了想他。
她想到他的臉色,又忍不住笑了笑,心底的沉重忽然就輕飄飄的,再沒有更多的顧慮了。
馬車將寶嫿送到了宋府門前,便掉頭離開,而一大早上,宋朝生就早早地站在門口,翹首以待。
見到寶嫿,他緊張得似不會說話了一般,親自將寶嫿接近了府里。
寶嫿被他領到了內院,便又瞧見一個身材豐盈的婦人和一個比她小不了多少的少女都在朝她這裡看來。
丫鬟婆子們端茶的端茶,倒水的倒水,搬來凳子,又端來點心,偷偷打量著寶嫿,眼中都隱隱有著幾分驚艷。
「囡囡,她是你母親。」宋朝生輕聲道。
寶嫿看著甄氏的臉,竟還遠沒有對宋朝生那樣熟悉……
她似彆扭一般,輕輕地喚了聲「母親」。
甄氏便立馬歡喜地捏著帕子點了點眼角,又推著身旁少女上前道:「這是你妹妹。」
那少女俏生生地叫寶嫿一聲「姐姐」,寶嫿答應了一聲,卻還疑惑,母親當初不是說生得弟弟麼……
宋朝生對她道:「當初那大夫說你母親能生個男孩,但其實是他診錯了。」
「是啊,是診錯了。」甄氏也跟著附和一句。
寶嫿微微頷首,「妹妹叫什麼?」
那俏麗的少女便對寶嫿道:「我叫宋嫵。」
寶嫿又是一愣。
宋朝生和甄氏立馬反應了過來,臉色頓時微微尷尬,溫聲與她解釋道:「囡囡,因為你當初走丟了,我與你母親都痛不欲生……所以剛好又生了個小女兒,我們就想著也許會是你托生而來的,這才讓她用了你的名字,好安撫你母親。」
托生?
寶嫿愈發感到奇怪。
所以自己走丟以後,他們就以為她是死了麼,便將感情都轉移到了妹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