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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衾漫不經心地翻了幾頁,終於無奈地將書一合,抬眸看向寶嫿。
寶嫿被他逮個正著,連忙收回視線繼續去擦桌子。
「寶嫿,你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
寶嫿就等他這句話,連忙丟了抹布,走到他跟前來,輕聲道:「我想同爺商量個事情。」
梅衾笑說:「你說就是,何苦要在我身上看出個洞來?」
寶嫿被他這麼調侃,竟有些羞了,忸怩一陣,輕聲道:「過些時日便是花燈節了,爺會去街市上嗎?」
梅衾聽她這麼說,目光微微疑惑。
寶嫿連忙解釋道:「我……我存了一肚子的話要同爺說,只是這裡說話不大合適,我想那天晚上同爺說個清楚,爺會去嗎?」
梅衾聽她這樣急切,忍不住笑,「可是,那麼多人,你能找到我嗎?」
在府里說,或者現在說都會省事很多。
她是個頭腦簡單的丫鬟,可這回要說的話指不定怎麼鄭重,竟叫她還花了這樣旖旎的心思。
大抵是近些年那些不著調的戲曲太多,致使不少男女幽會結緣的好事都發生在花燈節下。
寶嫿羞答答的樣子,很難叫人不聯想太多。
「旁人興許很難,但三爺這樣的人,我一定能尋著的。」
梅衾不願駁她,只微微頷首,便叫她歡喜壞了。
寶嫿覺得,自己先前與三公子相處似乎都沒有一次順利的。
這回她定然會在那樣特殊的日子裡,與三公子好好地敞開心扉一回,叫三公子明白她與他早就結下了緣分。
晚上梅衾約了梅襄在煙瀾閣中吃酒。
說是吃酒,其實是想要與梅襄為母親說情。
梅衾只知道元氏對梅襄很是不喜。
但若說他們往日裡有什麼齟齬,他並沒有看出端倪。
所以前些時日的事情,鬧到元氏都要被送進秀華庵去,這讓梅衾一直耿耿於懷。
寶嫿同紫玉跟著過去,一路上心裡忐忑不已。
好在紫玉搶著要伺候梅衾。
是以裡面但凡有個傳喚什麼,她頭一個便沖了進去,寶嫿也就能心安理得地躲在外間,避著些二公子了。
雖然寶嫿自欺欺人地覺得梅襄那天的話只是個錯覺。
但……不管怎麼說,她都不敢再立刻出現在他的面前。
尤其是梅襄看她的目光,是那樣的叫人後背發涼。
過了會兒紫玉出來時,儼然換了不少剩菜堆在外面桌上。
「這些菜都是兩位爺賞給咱們了。」
寶嫿發覺那些菜有些其實只吃了兩口就沒再動過,腹內饞蟲亦是有些躁動。
紫玉又拿出一壺酒來,不甘不願地對寶嫿道:「人家說杯酒釋前嫌,今晚我同你喝光這一壺酒,往後我便不為難你啦。」
寶嫿見她這潑辣脾氣竟能主動朝自己低頭,有些不信道:「真的嗎?」
紫玉哼了一聲,大聲道:「當然是真的!」
誰讓三爺稀罕寶嫿……她可不想為了寶嫿,讓三爺以後再也不理自己了。
夜色更濃,冷風從湖面上吹拂進來,竟是陣陣涼爽,此處飲酒,實則十分快慰。
室內梅衾又敬了梅襄幾杯酒,語氣也顯露幾分醉意。
「我知母親她多年來為了柳姨娘的事情一直心存芥蒂,倘若她做過傷害二哥的事情,我必然也會想辦法開解母親的。」
梅襄唇角噙著一抹淡笑,骨節分明的手指輕捏著酒杯,輕聲道:「我待母親一直敬愛有加,從未與母親生出過嫌隙,倒也希望三弟早日為我問明緣由,究竟是那處做得不得體了,讓母親她不能釋懷……」
他的話語滴水不漏,竟好似不為所動,措辭卻又圓滑至極。
談話至此,梅衾差不多也明白梅襄的心意。
梅襄懶得與梅衾周旋,一副不勝酒力的樣子醉倒。
很快,梅衾便披上了氅衣,從煙瀾閣里出來。
他心中揣著沉重,徑直往外走去,小廝便匆匆過來將喝了些酒趴桌上睡的紫玉喚醒。
「二爺吃醉了在裡面歇下了,三爺也回去了,你們快些跟上。」
紫玉這才清醒,暈暈乎乎地跟了上去。
過了一會兒,寶嫿從桌底下鑽出來,竟一下子撞到了腦袋碰翻了不少碗碟。
寶嫿嚇了一跳,害怕地爬到牆角上,捂住耳朵,小聲道:「打……打雷了。」
她腦袋雖然已經同漿糊沒倆樣了,但她還是曉得打雷的時候最容易遭報應了。
寶嫿不想遭報應。
她見雷響一陣子就消停了,便慢吞吞爬起來。
她摸了摸自己紅撲撲的臉頰,神情迷糊得很,順著牆往屋裡走去,發覺屋裡也是漆黑的。
「三爺在嗎?」
寶嫿打了個酒嗝,傻乎乎地對著窗口問了一聲。
她低頭瞧了一眼發覺窗戶外面竟然直接就是水面。
她甩了甩腦袋就要往外走去,就聽見身後傳來細微的動靜。
榻上似乎坐起個黑黢黢的人影。
寶嫿看了過去,遲疑地喚了一聲「三爺」。
梅襄聽見這個聲音,腹中熱酒竟漸漸勾出一陣火氣。
「是你啊,寶嫿……」
他眯了眯眸子,語氣竟叫人聽不出喜怒來。
寶嫿怔怔地,覺得這聲音有些不像三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