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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為了安夫人愛屋及烏的緣故,他也該說一聲謝謝。恩情本就是論跡不論心的。
安夫人眯起眼睛上下打量,有點明白穆錚為何這樣喜歡他了,的確是個老實孩子,沒有一般人所具有的那種虛偽做作的習氣——他們這些人雖出身上流,厭惡的卻是與自己具有相同秉性的人,就連自己的親侄女,安夫人也覺得她太過圓滑伶俐了些,只是在沒有更好的人選之前,不得不撮合她與穆錚罷了。
當然這些都是過去的事了。
安夫人自己是名利場上說慣了客套話的人物,自然越發看重別人的誠實。青右這孩子發自內心的向她示好,安夫人也就老實受了下來,道:「不用多說了,你且養好身子要緊,不然少了一兩肉,等穆錚回來瞧見,只怕都要找我這個老娘算帳的。」
眾僕婦看在眼裡,都嘖嘖稱奇,想不到向來嚴厲的安夫人居然也能說笑話——雖然不怎麼好笑。但這也見得那人的本事了。眾人於是收斂了輕蔑之意,轉而恭恭敬敬的將青右迎進去——都知他是世子爺心尖上的人。
青右從此便安生在國公府住了下來,府里人當然不肯虧待他,一應衣食應有盡有,他若是看中什麼新奇玩意兒,也會有人千方百計尋來給他,日子簡直過得和土皇帝一般。唯獨一樁,現在不能像從前那樣常常溜出去玩了,安夫人年紀大了,難免膽子細些,生怕青右在外頭出了什麼差錯,遂殷殷的囑咐他,想要什麼都可以,只別到外頭惹禍去。
青右見老人家一片拳拳之意,只得答應下來。
第48章 青右的決定
顧朝生當然也會常常進府來看他,他沒有官銜,也就比穆錚自由,這趟剿匪自然是不用去的。何況穆錚也託了他,好生照料青右這副身子骨。
青右喝慣了他配的苦藥,倒也不覺得怎麼難受,況且顧朝生每每來時都會帶些自家做的蜜餞,酸甜可口,有這樣甜美的食物做引子,青右就更加甘之如飴了。
關於他的肚子,青右覺得有必要向這位神醫大夫求證一下。他從前沒懷過孩子,當然也沒見過別人懷孩子是什麼樣,可是他這一胎仿佛奇怪了些,起初青右還能每日察覺到身形的變化,肚腹也有略微的隆起,但自從四個月之後,這種變化就停滯了下來,難道人懷孩子也是這樣麼?
呃……這個問題,老實說顧朝生也無法解答。男人懷孩子本就是聞所未聞,何況還是個妖怪,他哪怕再稀奇一點兒顧朝生也不會覺得多麼震撼。
當然,為了青右的情緒著想,顧朝生還是竭力裝出很有見識的模樣,告訴他這是很正常的,不用擔心。但是轉過身後,顧朝生就又是查閱古籍醫書,又是煉製各種草藥,既然不知道孩子降生的確切月份,他自然要提前把一切都安排好,省得到時手忙腳亂。
日子一天天過去,轉眼便已入冬了。青右漸漸適應了府內的生活,不再像剛搬來的時候那般不自在,唯獨有一件事始終令他牽腸掛肚:不知道穆錚的情形怎麼樣了。
巴蜀與京城隔著千里之遙,縱使快馬加鞭也須不少時日,京城的消息總歸是滯後一步的。就因這個,青右始終不能安心,他後悔當初沒有好好練功,等他臻入化境時,哪怕坐地不動也能耳聽八方了。現在被這塊肉拖累了,卻是再多的靈力也使不出來。
安夫人偶爾也會來穆錚的院裡看他,青右見了這位實際意義上的「婆母」總是客客氣氣的,因著穆錚的緣故,也要加倍的對安夫人好。
況且安夫人現在對他也很不錯。她端詳著青右日益瘦削的小臉,尖尖的連下頜的稜角都快現出來了,不禁皺眉道:「怎麼憔悴得這樣厲害,是下人們沒有服侍好麼?」
便要拿碧雲等人過來問話。
青右忙攔著她道:「夫人可別,不管他們的事。」接著便惴惴的望向安夫人,「只是我這一向心裡有事,才睡得不好,夫人,您可有少爺的消息麼?」
安夫人嘆了一聲,「上個月才送了書簡來,說他一切都好,想來是無礙的。」
儘管她竭力表現得淡定從容,青右卻敏感的在她眉間捕捉到一抹憂色:不是說無恙麼,她為何神色不寧?
當著安夫人的面總不好多問,青右送走客後,便胡亂叫了一個小丫頭過來問詢。
那人也是一副遮遮掩掩的神情,青右心頭煩躁之際,胡亂抓了一個青瓷碗碟往牆上扔過去,怒喝道:「你還不說實話,信不信我將你發賣出去!」
青右都沒想到自己的脾氣幾時變得這樣壞了,是因為穆錚離去無人管轄的原因麼?可是他本來不是這副脾性,是因為穆錚縱著,才給了他這樣的底氣。
現在穆錚卻不在他身邊了。
那丫頭是今年剛送進來的,還未熟悉這府里的人情世故,被青右這麼一嚇,她果真以為是個殘暴不仁的主兒,忙膽戰心驚的跪在地上,磕磕絆絆的解釋起來。
原來如今城裡都在紛傳,說世子爺穆錚在西南出了意外,中了賊人的埋伏,如今已經叫那伙蠻敵擄去,生死不知。原本眾人只當是謠言,畢竟穆錚出身武家,何等驍勇,然而當幾個逃兵陸陸續續的將消息帶回來後,這噩耗已坐實了七八分真。
小丫頭哭著道:「咱們並非存心隱瞞,是夫人叮囑了不許對您說的,碧雲姐姐那樣嘴敞,她也一個字都不敢提呢……」